午后的天色,越来越暗,好像要起风了。浓稠的乌云,聚集在一起,像一张变化无常的脸,让人感觉不到一丝丝的温暖。她暗暗地怨恨着这样的天气,心里不免又悲凉起来。
胡冬雪站在学校的门口,她把行李箱立在眼前。几只麻雀从远处飞来,落在树枝上,四下张望了一会儿,又瞬间飞走。胡冬雪好不容捱到了放学的时间,见冬梅从学校里走了出来,立刻迎了上去。
冬梅见姐姐等在学校门口,她以为是来接自己回家吃饭,就快步地走了过来。当她看见胡冬雪两眼红肿,像是刚刚哭过的样子,而且拖着个行李箱在那里等她,好像要出门的样子。就瞪着一双大眼睛,疑惑不解地问道:“姐,你这是要去哪里呀?”
冬梅这一问不要紧,胡冬雪把她拉到了一边,搂在自己的怀里,大声地哭了起来:“冬梅,咱们的家没有了,土地也没有了,现在什么都没有了!我们已经不能回家了!那群小流氓已经把咱们的家给抢走了!姐只能带你离开这里。”胡冬雪一边哭一边说,她说出的每一个字都带着一种愤恨。
“他们怎么能这样做呢?这不是欺人太甚了?姐,他们这样欺负咱们,你咋不去公安局报案呢?说不定警察来了,他们就不能这么嚣张了!这些挨千刀的,他们抢了咱家的房屋,夺了咱家的土地,还把咱姐俩赶出家门,这些人真是太坏了,一点儿出路都不给咱们留,咱们就应该去法院告他!”冬梅紧紧地握着拳头,咬牙切齿地说着。
“没用的,姐要是想告他们,也不会忍到今天。咱们这里山高皇帝远,咱们家一没钱,二没权,谁会替咱们讨回公道呢!跟姐走吧,去一个谁都不认识咱们的地方,咱姐俩好好活儿。”
“姐,他们这样欺负咱们,我去找他们拼命!我就不信了,他们还能在光天化日之下把我给杀了!”冬梅说着,两眼冒火,眼看就要挣脱胡冬雪的手腕,又被胡冬雪强行地把她拉了回来:“冬梅,你就不要再逞强了。爸爸欠了人家的钱,我们只能用土地和房子抵债。我们根本就惹不起人家,走吧,走了就什么事情都了了。”
“不行,我一定要跟他们拼命!”冬梅固执地说着,她的两只眼睛似乎喷出了两团烈火。
“唉!我们连自己的命都保不住,找人家拼什么命啊。你就是去了,跟那些人也说不出什么道理,爸爸的把柄在人家手里攥着,他们想怎么样就怎么样,让他们折腾去吧。反正房子和土地都给了他们。人家嘴大,咱们嘴小,人家欺负咱们还不是小菜一碟。冬梅,你不能这样犟。他们都跟牲畜一样蛮不讲理,咱们姐俩加在一起找他们拼命,连一个人都打不过。好汉不吃眼前亏,你听姐姐的话,咱们还是走吧!咱们走了,就都消停了。这些人,我们真的就惹不起!十年以后,房子和地还是咱们的,就算咱俩替爸爸还了一笔阎王债!等以后见到爸爸时,咱姐俩也有话说。”胡冬雪一字一泪地说。
一提到爸爸二字,冬梅突然不哭了:“姐,你说爸爸他到底去了哪里?咱俩被人欺负这样,难道他就心安理得吗?他是不是觉得对不起咱俩不敢回来了?要不咱俩先去找找爸爸?”
“冬梅,你就不要再提爸爸了。咱俩现在顾命都顾不过来,哪有什么心思去找他。他要是不在外面惹那么大的祸根,咱姐俩也不会变成今天这个样子。我原来还挺惦记他的,怕他在外面有什么不测。可今天家里发生这样的事情,我对爸爸已经心灰意冷,不抱任何希望了。”胡冬雪说完这些话,她低下头来,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房子没了,土地也没了,我们现在怎么办?我们总不能在大街上四处流浪吧?姐,我害怕,我真的很害怕!我真的不想跟你流落街头,四处讨要!姐,我们能不能不走啊?”冬梅说着,她又大声地哭了起来。
“冬梅,你别哭了!有姐姐在,你什么都不要害怕。如果我们不走的话,你认为这个村子还能待下去吗?就算我们离开了这个村子,姐姐也不会让你沿街乞讨。冬梅,你现在不要胡思乱想了。姐都想好了,以后的日子咱姐俩相依为命。我去打工,你去学校念书,我们不管遇到什么事情,都要坚强地活下去,不要总是在人前人后哭哭啼啼的,我们的眼泪只能换来嘲笑,不能换来同情。路都是走出来的,没有哭出来的。你一定要相信姐姐,到任何时候,姐都不能像爸爸一样,丢下你一个人不管的。”
胡冬雪的这些话,像是说给冬梅听,也是说给自己听。
冬梅听姐姐这么一说,就不再说话了。在这个世界上,她眼前只有姐姐这唯一的亲人,从此以后,两个人要相依为命,她一定要听姐姐的话,和她一起,像一个大人一样,去外面的世界到处闯荡。
“姐已经把家里的东西都送人了。现在,咱姐俩已经无家可归了!冬梅,姐带你走吧!这里已经没有咱姐俩的活路了。走出这个村子,我们再也不回来了!”一听说要离开这个村子,冬梅一把抱住冬雪失声痛哭起来。她们哭够了,也想通了,冬梅使劲地擦了擦脸上的泪水,绷起脸严肃地说:
“姐,我和你走,你去哪里,我就跟到哪里。反正我们现在什么都没有了,天底下都是空的,我们走到哪里都是家。老天爷饿不死瞎家雀,离开这个地方,说不定还有好日子过……”这倒是冬梅的心里话,在这个世界上,她唯一的亲人,就是姐姐了,一想到以后日子,她的心里又亮起了一盏明灯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