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背叛行为,王晨昏的嗅觉极其敏锐,即便如此,他还是很久之后才察觉到“盟友”暗中策划的小动作。
“癸亥正在离我远去,想当初,我们的关系像朋友,还有一点像是父子,他是一个处于叛逆期的孩子,要面子,好奇心重,痴迷于各种符号,幻想着成为世界的主宰,那种游戏里的主宰,不是真正的主宰。我教给他许多东西,尤其是为人处事的道理,他并不全盘接受,经常与我进行激烈的争论。”
“但你总能让他为你做事,表面上看上去像是他自己的主意。”陆林北记得几年前的赵帝典。
王晨昏笑着点头,然后笑容慢慢消失,“那时,我们的关系并不融洽,却有一种类似于亲情的感觉。他惹下麻烦,被剥夺形体,是我将他救出来,送回甲子星,是我帮助他建立组织架构的雏形,也是我最早向他提出融合计划,以挽救他与甲子星的形象。”
“可以说是你一手缔造了现在的甲子星吗?”
“缔造甲子星肯定不是我一个人的功劳,但是……我不必过分谦虚,我至少是功劳最大的人之一。而且我也无需讳言,缔造甲子星不是为满足我个人或者癸亥的野心,而是为了给名王星扶植一个可靠的盟友。”
王晨昏发了一会呆,似乎想要继续为自己的行为辩解,再开口时却避开这个话题,“我预感到甲子星会越来越难以掌控,可是这一天的到来,比我预想得要早许多。癸亥的亲信团队日益庞大,他们夜以继日地劝说主人采取更大胆的独立行动,挑拨甲子星与名王星的盟友关系。”
“真是意想不到的忘恩负义。”陆林北嘲讽道。
“是啊,但我没有坐等失败,过去几年里,我有一半时间留在甲子星,将癸亥身边那些心怀鬼胎的冒险家撵走。”
“比如农星文。”
“嗯,他是其中一位,还有大王星的关竹前等人,可我低估了他们对癸亥的影响。癸亥的主体毕竟是程序,一旦被引入某个逻辑,他就会一条路走到黑。”
“癸亥曾经亲口对我说,他认为程序高于人类,在他的计划里,名王星与其它行星一样,充满了谬误,需要接受全盘改造。”
“唉,这像是癸亥的真实想法。但我很长一段时间执迷不悟,继续为他出谋划策。我提拔林畏峰掌管情报工作,指示他与翟王星军情处联系,最初看好你,但是你退出了,***中断。没过多久,又有人开始试探林畏峰,他半推半就,半年以后才建立稳定的联系。”
“是三叔?”
“枚利涛亲自出马,这让我有点兴奋,还有一点疑惑。但这毕竟是一次机会,不能错过,林畏峰在我的安排下,向枚利涛提供情报,同时也索要情报,以帮助林畏峰获得更高的职位与信任度。这是一对奇特的关系,林畏峰与枚利涛都知道对方是双面间谍,但是却都向对方提供真实的情报。”
“他们在等最重要的时机,提供一次至关重要的假情报。”陆林北猜道,他看过类似的间谍案例,操作复杂,失败率极高,一旦成功,收获却也是巨大的,可能摧毁对方的整个部门。
“没错,典型的放长钱钓大鱼,这是一场心知肚明的彼此欺骗,都想先给出假消息,但是又担心对方不信,而且时机也不够重要,不值得牺牲这样一条关系线,所以继续提供真实情报。直到不久前经纬号与翟王星开战,我才明白自己这几年来一直上当受骗,枚利涛还是棋高一招,他假装与林畏峰玩一个危险游戏,其实是借助这条线路与癸亥联系,而癸亥也对我只字不提。”
“经纬号的情报是癸亥亲自提供的?”
“本来这应该是一次极佳的时机,通过枚利涛向翟王星军方传递虚假情报,带来的巨大损失,即便不能让翟王星一蹶不振,也能让枚利涛丢掉职位。林畏峰按照我的命令发出情报,却没有产生效果,翟王星军方获得精准的情报,击败经纬号。这让我非常困惑,以为枚利涛太聪明,看穿了林畏峰的计谋,可我很快又有了另一个想法。”
“除了林畏峰,甲子星还有人向三叔提供情报。”
“这是唯一的解释,更合理,更简单,不需要将枚利涛看作‘超人’。我与癸亥进行一次深谈,施加我仅剩的一点影响力,他在否认多次之后,终于向我承认,他一直与枚利涛保持联系,使用林畏峰和枚利涛共同建立的那条密道,癸亥会提前截取发送给他的信息,让其它信息正常送给林畏峰。”
“绝妙的掩藏手段。”
“我被骗了三年。癸亥向我保证,他只是在利用枚利涛,通过军情处操控翟王星的决定,让各大行星陷入战争状态。我问他,如果枚利涛也在利用你呢?那是一只老狐狸——抱歉,我确实是这么说的,我对枚利涛满怀尊重,但是作为对手,他确实是间谍史上最狡猾的人物之一。”
“即便还留在枚家,我也不会介意这个评价。”
“枚利涛是这样的人,你可以相信他说的每一个字,就是不能相信他的用意,他的厉害之处正在于此:不撒谎,擅于操纵事实,经过巧妙的组合、适当的隐瞒,将你引入既定轨道。而我只能做到九成事实,总得有一成谎言,才能达成我的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