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五十年的大年夜,胤禛照旧带着乌拉那拉氏进宫赴宴。我院里因着明面上与钱氏交恶,没有往年的热闹。我私下让小顺子送了年夜饭到钱氏屋里,告知她只管托言身子不便,不必出屋,也不要见任何人或者是收额外的吃食与礼物,到了年初一也不必去乌拉那拉氏院子里请安,一切以自身为重。
钱氏听从我的意思如此安排,也就只剩下老氏过来走动,一起吃了晚膳,又相互做了馈赠就离开了。
到了子时,屋外鞭炮声声,热闹非常。而我这院子里却冷清的紧,只是与夏嬷嬷、紫菀和小顺子几人一起在屋里说笑了会,守过了跨年便就歇下。
次日一早,按照规矩去乌拉那拉氏的院子给胤禛和她请安。
进屋时,胤禛端坐在榻上与乌拉那拉氏聊着天。原本在胤禛下手边的两个位置空置着,那是原本是属于李氏和宋氏的,如今物是人非,各有各的原因不能成行,位置也就空了出来。在乌拉那拉氏下手边的空位是给未来的侧福晋年氏留下的,再旁边原本属于故去的德格格的位置,如今坐着有过恩宠的伊氏。老氏依旧坐在伊氏下手那个原本的位置。钱氏的位置在我身边,她听从我的话没过来,位置也空了下来。在我进屋后不久,伊氏就立刻起身来到屋子中间站定,伊氏的起身让老氏也不好继续坐着,只得也跟着站起来走到伊氏身边,等在我的到位。伊氏的举动给人的感觉就好像是所有人都在等我一样,让我的到来显得格外突兀。而且原本应该是由侧福晋李氏站在中间领着其他格格给嫡福晋请安,但李氏不在,三人身份相同,就应该由先进府的我领着她们二人来做这件事,然而伊氏已经站到了堂前,伊氏也已经站到了自己的位置,我也就只好站在伊氏的另一侧,看起来就像是由她领着,以她为首一般。
面对伊氏不动声色地有意而为,我只是一笑了之,并未计较地朝她身侧空出的位置走去。伊氏见我没有争辩,反而像是默认般伏低做小,脸上的神色顿时又露出她特有的倨傲神色。
从始至终,我都是低着头按部就班地跪身、叩拜、问安,然后听胤禛和乌拉那拉氏例行说些吉利话和训诫,这场年初的请安议事也就算是过了。
“钱格格的身子可还稳妥?”许久未见的乌拉那拉氏依旧是雍容大度的摸样问着话。
乌拉那拉氏的问话是朝着我说的,我眉眼微微一敛,道了句“钱格格身子尚好,害喜症状也不大明显,就是整日觉着乏累,妾也常探望。只是最近钱格格一直说想吃莲藕,常让人做给她吃,胃口当真不错。今个没来,还请奴才给主子捎个话,说是最近乏累的厉害,太医建议静养,所以只能在屋里卧床静养,不能亲自前来,还请福晋主子恕罪。”
这话说给乌拉那拉氏,乌拉那拉氏看了眼胤禛,见他合眸不语,也没再多问,只是道了句:“没事就好,好好养着便是,如今府中子嗣不旺,自然当以子嗣为重、”
若换做平时,乌拉那拉氏都这样说了,旁人必然不会再说什么,可是伊氏却突然嗤笑一声接话说:“耿格格当真常去探望钱格格?我怎么听说钱格格如今与耿格格如今关系不大亲近,鲜少往来走动?”
这话一出,就见乌拉那拉氏拿起茶盏掩下情绪,合眸养神的胤禛眉头也微微皱了皱。
“看来伊格格对我院里的事格外挂心,竟然连我是否去钱格格屋里走动都知道的一清二楚,不知是不是就连我们每天做什么吃什么也同样了如指掌呢?”我敛眸轻笑,看似顺口地反问。
“耿格格可别这么说,这些可是奴才们私下说的,我也只是碰巧捡了个耳朵罢了。”伊氏见我将这事扯到了她的身上急忙辩解。
“不管怎么说,钱格格与我也是姐妹,有什么解不开的矛盾?”我依旧笑着。
伊氏缓过神来,莞尔一笑:“也是,你二人素来亲近如一人,只是现在你的孩子没了,她却有了孩子,也不知道这孩子日后与谁亲近。”
我听了这话,应了句:“母子连心,这和与谁亲近没什么关心。只要府中子嗣旺盛,都与王爷福晋亲近就好”
这话说完,我掩下眸底的清冷如水,看了眼坐上的胤禛,可巧胤禛也正往我这边看过来。二人皆是一愣,随即各自别开眼。
这是几个月来第一次见到胤禛,相视一望中都包含了太多无法解读的情绪。从他生病后我没去照顾和探望,他在大病痊愈后对我的态度也就生分了,看样子是心里起了芥蒂。
“罢了,大过年的,莫为这些小事多生争执,过会主子和我还要去宫里给德妃娘娘请安,就不留你们多绪,都先退下吧。”乌拉那拉氏见胤禛脸色不善,搁下茶盏对我们说。
本就无意多留,顺着乌拉那拉氏的话告辞离开,回了自己院子。
晚膳时分,胤禛突然来了我屋,他进屋没多久就让苏培盛领着仆婢们退下,然后只是坐在榻上一言不发地看着我,一直看到我心里一阵阵发毛,主动开口道:“你今个怎么过来了?可去看过钱格格?”
“为我侍疾就真的让你那么为难?以至于非要将这件事推给其他人代为操劳?”胤禛冷声道。
“钱氏乖巧懂事,又细心温柔,所以觉得让她去侍疾会比我合适”我笑着落座他身边。
“可是那时候我真的很想你,也很伤心你的冷血无情,竟然连每天想让你去探望都成了奢望。其实呢吧时候我真正想看到的人是你,同样也希望陪在身边的人是你。”胤禛语气清冷。
“但最后你还是接受了钱格格,不是吗?”我无奈笑言。
“其实钱氏的心思我素来知道,这次也是有意让她亲近你。毕竟这孩子是我看着长大的,我比谁都希望她能幸福。何况不管我多么介意,你身边也不可能只有我一个人,也会遇到其他让你动心的女人。”
眼见胤禛因为这句话沉默下来,我无意与他争吵,主动坐到他身边继续说:
“以前年岁小,对于感情总是执念于“要么不要,要么全要的”的想法,如今年岁大了,我不想让你为难,所以想试着与你保持一段距离,让自己的心态能放得更平和些。所以并不是我有意疏远,只是在找一个合适的位置。再说你不是每天喝着我开的方子,吃着我做的饭,又怎么能说我是无心的。”
“哎,看来是我执念才是。我也明白你的性子,就是自己心里不大痛快,总觉得你与我生分了”胤禛说。
“别多想,其实我只是累了。入府七年,不管怎么做都会招惹来祸端。原本想着改变自己的性子就能避开争端,可是最终却害死了自己的孩子。我真的好累,也觉得倦了,只想为心爱的人洗手作羹汤,不想再卷入这些是是非非中,你明白吗?”我言辞恳切,只望他能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