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君庭面上浮起意味不明的笑容,有些疏离冷硬,从龙幼微手中抽回手腕,用衣袖盖好,“呵,那么,凤夫人就当是我重塑金身好了。”
他提步要走。
龙幼微在后面沉声喝住,“阮君庭,你有事在瞒着妞妞!”
“瞒着……?”阮君庭轻轻重复了一句,脚步重新站定,回眸一笑,定定道:“没有。”
他方要再走。
唰!
“站住!”龙幼微的打王棍抵在了他后心处,“好!阮君庭,我们两夫妻,对你没什么要求!只要妞妞高兴,你到底是怎么死了又活了,我们都可以不管,但妞妞现在变成这副样子,你难辞其咎!若是再敢什么事都藏头露尾,不说清楚,你现在就一个人滚下山去,休想再将她带走!”
“你又威胁孤!”阮君庭的声音一沉,全不顾背心所指,淡然转身,俯视龙幼微,居高临下,蓦地动了杀意,袖底生风!
那双眸中的杀意,是宸王阮君庭才有的杀意。
他那一生,四十余年,从未与龙幼微有过任何交集,也从不容许任何人违逆,更不可能容忍被人用兵器指着要害,受其挟制。
她方才入阵,就威胁了他一次,他已经不计较了!
现在,竟敢再来一次!
但是,这种杀机,旋即消散,阮君庭两袖微微鼓动的衣袍,又悄然落下。
他用指尖拨开打王棍,“龙幼微,你是凤姮的至亲,便也是我的亲人,以后,不要再随便用这根棍子指着我。”
说罢,两侧嘴角,重新弯起,那笑容,分明是在等着龙幼微应承下来。
而且,她若是不应,这件事就必定没完!
龙幼微第一次发觉,自己威胁别人不成,反而被威胁了。
可面前的阮君庭,一身威压如山,竟然令她这个一辈子心高气傲,天不怕地不怕的丈母娘不得不怂。
龙幼微就像一只刚拔了老虎胡子的耗子,见老虎睁了眼,又只好老老实实地,卖好地将那根胡子给老虎安了回去。
她两侧嘴角牵起,与阮君庭同样皮笑肉不笑地挤了挤。
如此,阮君庭才算满意,转身进寨,大方地将后心再次亮了出来。
他即便不后顾,龙幼微也不敢再用棍子戳了。
再戳,只怕连带上葫芦山里所有凤家军嫡系亲兵,也不够这只白毛老虎一口吞的!
……
众人回了寨中,屏退了外人,屋里便只剩下这四口人。
阮君庭也不客气,不用请,一进屋就自顾自坐在了正位的罗汉床上。
“凤帅一生英雄盖世,没想到最后,却沦落到要诈死遁走,落草为寇。”
凤于归与女儿腻歪在一起,正被凤乘鸾一双小拳头捶背捶地舒坦,“王爷一辈子,叱咤则风云变色,还不是死后要被人挂在城头上晒?”
他张嘴就戳了阮君庭的痛处,最开心的是龙幼微。
刚刚在外面吃了亏,回来就有自家夫婿替她出头。
阮君庭果然眉头一跳,“凤于归,你这五千嫡系亲兵,浩浩荡荡,藏在葫芦山中,绝非旷日持久之计,就算你想当个贼头,那些良家子弟,又岂会愿意一辈子与你背这个黑锅?更何况,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我与凤姮能找到这里,景元熙和他背后的主子,也很快会找到,到时候,凤帅打算怎么办?”
他说着说着,目光自然而然地落到凤乘鸾身上,他只有时时看着她,心境才会平和安宁。
凤于归也的确正在发愁那五千亲兵的事。
阮君庭说的没错,所谓人多眼杂,贼窝本就不是什么秘密的地方,他能一直躲到现在,除了手下将士忠诚外,也全靠葫芦山的土匪们仗义。
可这里里外外,几千人,都是有家小的,当初追随他,那是因为他是天下兵马大元帅,风光无限,加入凤家军,是件光宗耀祖的事。
而如今,他落难了,成了反贼,这些人,若是一直跟着他,不要说一辈子抬不起头来,就连家人,此生也难再见上一面。
藏在葫芦山,只是权宜之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