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乘鸾脚下轻蹬,连人带太师椅退到锦帐后的露台上,“十五啊,交给你了。”
好吧!
林十五认命了。
他手握千杀刃,堂堂暗城清水码头的舵主,现在却真功夫不能用半分,还要教训一群花拳绣腿的草包!
整个云海楼顶,霎时间惨叫声一片。
林十五也不真打,将那一看就是废柴的,直接小胳膊小腿一掰,当场脱臼。
至于有点功夫的,若是嫌烦,直接从窗户丢出去。
再难缠一点的,就别怪他心狠手辣了。
等到整个东厢房一片狼藉,能拆的都拆了,能趴的都趴了,遍地都是哼哼唧唧惨叫的,那外面的门也开了。
一个身量不高的精瘦男人,被一群彪形大汉簇拥着,走了进来。
周胖跟在身边,“娄爷,就是里面那位。”
这个娄爷,两撇老鼠胡子,眉头紧皱,对尚立在一地狼藉中的林十五道:“既然是道上混的朋友,就应该听过我姓娄的名号,这位朋友,给个面子!”
林十五整了整衣襟,觉得这个姓娄的并未见过,于是坦诚道:“姓娄?没听说过。”
娄爷嘴角小胡子一抽,“敬酒不吃吃罚酒!给我上!”
他这次带的人,都是练家子,倒是终于合了林十五的心意,他都憋了半天了。
那些绣花枕头,一戳一个窟窿,他还是真怕一巴掌拍死了给尊主添麻烦。
于是,手中千杀刃一亮,干架!
两边交手,方才满地被打成猫猫狗狗的千金小姐,纨绔子弟,抱着头,连滚带爬往外跑。
谭秀儿腿脚不好,摔倒了两次,越摔越怕,越怕越腿软,直接趴在地上吓得嚎啕大哭。
“蕙雅,救我!”
可凤蕙雅哪里顾得上她那个废物,“我去找我爹,你等我!”
说完就要跑!
可跑到门口,又与人撞了个满怀,“老夫才歇息几日,就出了这么大的事!今日谁都别走了!”
进来的,是鹰老六。
身后跟着的,是正宗的暗城高手。
姓娄的一见,赶紧停了手,“哎哟,鹰老,您来的正好,这不知是哪儿来的,在咱们云海楼打群架,您看,这又是公子,又是小姐,还有个什么王子,待会儿官兵就到,您说这不是给您添堵……”
鹰老六没空听完,却见对面一片狼藉中立着的人是林十五,当下一惊,拱手道:“哟!原来是十五爷在此!失敬失敬!”
林十五咧嘴一笑,“哈哈哈!鹰老,跟我还装什么客套!身子骨可好些了?”
“哈哈哈!托尊主洪福,已然大好!”
认识的?
姓娄的凑过来,“哈哈哈,老爷子,原来是自己人啊!”
鹰老六哪里顾得上他,问林十五道:“没想到十五爷今日有雅兴来此品蟹宴,楼里的兄弟看来是怠慢了。”
林十五将身子向旁边一让,“鹰老,有雅兴的,可不是我啊……”
鹰老六当场神色一凛,这才看到露台的锦帐后,还坐着个人呢!
他当下回身,丢了个眼色,将门口清了个干净,又亲手关了门。
“我是老糊涂了,早就应该想到,十五爷在的地方,就是尊主大驾之处啊!”
说着,隔着帐子,向凤乘鸾的方向磕头,“尊主大驾在此,属下御下无方,请尊主降罪!”
林十五掀开锦帐,凤乘鸾懒洋洋半回头,“这云海楼果然风景不错,鹰老,伤势如何了?”
“承蒙尊主记挂,已经基本痊愈了。”
“嗯,痊愈了好,痊愈了,本座这里还有点小事,要你帮忙。”
“尊主尽管吩咐!属下定当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没那么严重,就是麻烦你派几个人,送外面那群娃,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用暗城的人,将这些废物一个一个送回去,无疑是对整个百花城权贵的一种极为恐怖的威慑!
让他们的父兄母族以及所有相关的,不相关的人都知道,百花城中,那个从前惹不得的人,如今更是提都不能提了!
“还有那个幽莱大王子,他的胡子,本座很不喜欢,就劳烦找几个弟兄,把胡子拔光,打得他连娘都不认识,扔回幽莱,此生再也不准踏入南渊半步便是!”
她转身间,忽而一笑,幽莱王子,今日应该感激遇到的是我……
若是撞在阮君庭手里,只怕死得就不会像前世那么痛快了。
外面,凤蕙雅等一大群人,被林十五一个揍得无比狼狈,此时总算来了靠山,正都竖着耳朵在听,想知道那鹰老爷子到底是怎么处置凤乘鸾的,可听了半天,却什么都没听到,心里就特别不忿。
谭秀儿安慰道:“蕙雅你不用担心,云海楼是暗城的地盘,鹰老爷子是暗城的大人物,凤乘鸾在这里这么闹,将百花城能得罪的人都得罪尽了,鹰老爷子就算是为了颜面,也不会轻饶她!只要暗城出手,就算皇上想留她都留不住!”
凤蕙雅有些不确定,“她终归还是个公主。”
“你那是没见过暗城的本事!你知道在南渊,老百姓管他们叫什么吗?他们说,暗城,就是头顶上看不见的天!”
这时,楼下一阵兵马喧嚣,凤蕙雅的眼睛一亮,“爹——!”
当下推开众人,第一个冲下楼去!
……
凤朝恩的兵马到了,来的是副将安瑞。
几乎同时赶到的,还有高震山的卫戍军,外加京兆尹谭不同府衙官兵,三拨兵马,呼啦啦好大一群,将云海楼周遭街市围了个水泄不通。
三边儿将领各自打了个照面,寒暄了几句,所说的无非是这城中的各位大人,听说了云海楼这边出了事,都打了招呼,让他们来将事情摆平,再把崽子接走。
也有位不够高,脸不够大的,自家派了家丁前来救人。
皇家馆驿那边,也遣了人,陪着幽莱使节,来救东方骏。
一时间,云海楼下,人喧马嘶,实在是热闹得很。
凤乘鸾觉得有趣,转回到露台,倚在美人靠上,向下望去,不禁有些替自己爹好笑。
枉他披肝沥胆,埋头在北疆与阮君庭死磕,却从来不知道自己的窝边上,已经如此荆棘丛生!
暗城的触手,早已无所不在,当初唯独剩下的,可能就只有凤将军府那一块净土罢了。
如今凤朝恩来京就任不到一年,就已经将一切打点地如此明白,也无怪乎他在那次兵变后,能一枝独秀,顺利上位。
凤家副将安瑞,虽然来时声势甚大,却也十分有分寸,见鹰老六在楼下一露面,立刻先向他拱手作揖,“鹰老爷子,好久不见,气色不错啊!在下奉凤帅之命,来接小姐回去。”
“安将军。”鹰老六踏下台阶,走到他面前,用只有两人得闻的声音,低声道:“你可知道那上面的是谁?”
安瑞顿时一凛,立刻抬头向上看去。
可这一眼,却什么都没看到,只有云海楼顶,露台上洁白的绡纱在随风轻动。
“难道是……,极乐无间那边来了大人物?”
鹰老六低沉着沙哑的嗓子,两只枯瘦的大手那么一比划,“比大人,还要大!”
安瑞脚下立时有些不稳,被鹰老六一把抓住手臂,顺势拍了拍肩,抬眼间看见远处一乘黑色的软轿,缓缓而来,“后面的事儿,就麻烦安将军了!”
“哎!鹰老,您放心,在下一定办妥。”
那边过来的轿子,很普通,但那是抬脚的四个人,却是让当晚在销金窝幸存下来的暗城高手都不寒而栗!
四个锦鳞卫!
被揍怕了!
暗城的人,匆匆上前开道,让轿子停在了楼下。
安瑞也是个极为乖觉的,知道那楼上的大人物必是还不想让这么多人见到庐山真面目,于是将手一挥,对随行的凤家军一声令下:“回避!”
唰!
所有凤家军立刻转身,背对云海楼门口。
凤蕙雅本是等人来替自己出气的,结果现在,等来的却是安瑞对人家点头哈腰!
“安瑞!你怎么对得起我爹……唔……”
她不肯转过去,却被安瑞捂了嘴,给强行扭了过去,“我的大小姐,少说两句,你可知现在多说一个字,要死多少人吗?”
“但是,那个凤……”
“好了,回去再说!”
在场的旁人,见凤将军府来的人都回避了,若是不识相,岂不是跟暗城过不去?
于是卫戍军、府衙官兵,连带着皇家馆驿的等等众人,全都呼啦啦转过身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