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怕!我就是去……”凤乘鸾有些茫然,忽而一笑,“去看看桃花!再不看,就要落光了。”
她脚尖轻踏,出了迷罗坊,一路运了轻功,点过高低屋脊,如一只夜间巡游的枭,直入了山中。
远远的,那桃林小院已在眼中,其中并无灯火,该是无人前来。
凤乘鸾惦记着桃花,又惦记着那晚丢在这里的结发扣,借着酒劲儿,便有些一根筋,非要再寻个究竟。
可人尚未落地,腿上却是一软,差点倒栽葱。
八十年的陈酿,好大的后劲!
她扶了一棵树站好,按住脑仁儿晃了晃头,
一个恍惚间,背后疾风已至!
是杀手!
又来!
到底有完没完!
一刻也不让人清净!
凤乘鸾心底一阵暴躁,当下发狠,拔出头顶发冠的簪子,也不回头,反手便扎!
嗤!
一股血。
一簪从那蒙面人的眼珠子进去,直没入脑。
不是姜洛璃的魔化武士,也不是长老院派来的那些奇人异士!
不过,不管是什么妖魔鬼怪,都来的正好!
她刚好满心的憋闷无处发泄!
全杀了便是!
凤乘鸾也不再问来者何人,借着酒劲,青丝飞扬,杀得狂妄,也不设防,招招取人性命!
这一路尾随而来的高手,三十余人,眨眼的功夫,便杀了个干净!
他们人数虽多,却不及魔化武士狂暴刚猛,也不如奇人异士那般套路诡异,完全是正规路子。
“怎么越来越怂了?”凤乘鸾心中犯了个嘀咕,俯身用尸体的衣裳擦了簪子,重新胡乱挽了头发,还不忘晃晃悠悠地要去桃林。
方才杀人时,还如末日修罗,这会儿,却醉得脚都抬不起来,刚迈出一步,就被个尸体给绊趴了下去。
谁知,就这么一瞬间,便有诈死的一人骤然暴起,带了倒刺的赤色短刀直刺后心!
凤乘鸾趴在尸体上,就地一滚,正面迎敌,那一刀稍偏,嗤地一声扎入左肩!
她闷哼一声,徒手抓住带刺的刀刃,抬腿兔子蹬鹰,一脚踹在那人胸口。
随着胸骨断裂之声,那人握刀的手一软,诈死变成真死,直飞了出去。
“混蛋!”
凤乘鸾爬起来,按住伤口,却不敢轻易将刀拔出。
这刀,打造地独特,通体赤红如血,不但刃上一排倒钩,还特意加了两道血槽!
若是直接拔了,这一刀连血带肉,不但疼痛非人,伤口也会扩大两三倍,不消一时三刻,就算不会血竭而亡也会被疼死。
可若是不尽快拔出,以这两道血槽的放血速度,她怕是没法活着回到迷罗坊了。
或许,那院子里的冷泉,会有些许止血的效果。
凤乘鸾从尸体上爬起来,按住伤口,歪歪斜斜走向桃林,不知是因为痛,还是因为酒劲上头,心头一阵说不清的委屈,
他忘了她了。
他不要她了。
可是他说过,会一直抱着她,再也不放开的。
他会一手抱着糯糯,一手抱着她,三个人再也不分开的。
就算他把过往全忘了,她也执迷不悟地相信他。
他亲手挖了个大坑,她就心甘情愿地往里跳。
明知是飞蛾扑火,却也向死而生。
就因为他正置身于刀山火海的中央,孤立无援。
但是,为什么会觉得这么委屈?
夜风吹过面颊,泪痕淌过的地方,有些凉。
“扔不掉,扔不掉,你再也扔不掉我了!”当初她猴子爬树一样爬在他身上耍赖,那番撒娇的话,依然在耳畔,却早已成了过往,再也追不回来了。
“你扔不掉我的。”凤乘鸾倔强在脸上抹了一把,到了小院外,也不走门,直接翻墙!
她强行提了一口气,人影一晃,跃过了墙头。
……
远方,林中暗处,有人身披黑色的斗篷,头戴深深兜帽,目光始终凝在桃林的方向没有移开。
“君上。”倦夜从方才厮杀的地方一路小跑奔回来,“君上,公主精心挑选的三十七名赤蝎行者,全部被凤桓一招毙命。”
兜帽深处,阮君庭抬眼,双眸雪亮,颇为满意,“他果然每次都不令孤失望。”
“可是……,他受了伤,去了您的桃林,要不要臣去看看?”
“不必了。能活,是他的本事,死了,是他的命。”阮君庭漠然转身,身形却稍加迟疑。
一步之间,向左便是桃源,向右便是深渊。
“回了。”
“是。”
身后,倦夜躬身领命。
之后,抬头便看见到他家君上利落回身,挥袖,劈头砸来。
他便眼前一黑。
咕咚!
倒地。
……
小院中,桃花快要落尽,幽暗之中,四角高墙已是囚了满满的桃花残香。
蜿蜒小路上,鹅卵石映着月色闪着幽光,零星散落着桃花瓣,还有淅淅沥沥的血迹,直往浅草深处的冷泉。
凤乘鸾正将半截身子浸在冰凉的水中,将脑后的长发拢过来,咬在口中,深深吸了一口气,握住那短刀的刀柄,想要一鼓作气,将刀拔出去。
“这是赤蝎尾,一刀便是半条命,没有淬毒已是万幸。你这样蛮干,无异于自寻死路。”身后岸上,有人冷冷道。
“啊?”她回头,便见阮君庭立在水边,肩头黑色的斗篷滑落,露出里面一株玉树一样的人。
轻盈如羽的纯白广袖长袍,腰间系了夹了银丝的宫绦,霜雪样的银发,长长垂下,用白玉发扣,疏懒地在低处一揽。
他的记忆,就如这满头霜雪,一身衣袍,一片白茫。
“巧啊,君上!果然是人生何处不相逢。”凤乘鸾有伤在身,依旧是嬉皮笑脸,“敢问君上可有什么好法子?”
即便戴着面具,她原本疼得皱成一团的脸,在看见他的那一瞬间,也霎时开满了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