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知没下来,我心里没定的时候,老实说,我天天都很紧张,坐立不安的,晚上觉也睡不着,每天一个人想想,就想哭,也真的不知道哭过多少次了。”慧娟说,“等到通知下来,没有盼头了,心里定了,反倒感觉踏实了,不再去想了。”
“那接下来,你准备怎么办?”张晨问。
“我不是和你说,心里已经定了吗,定了就什么也不怕了。”慧娟说。
“什么意思?”
“简单,这是我的店,谁要是想把它抢走,我就会和他同归于尽。”慧娟笑了一下,“厨房里,煤气罐我都已经准备了三罐了。”
张晨心里一惊,他前面在厨房里转的时候,确实看到好几罐煤气罐,当时他手痒,提了提,发现都是满的,心里还在想,生意都没有,准备这么多煤气罐干什么,原来是准备干这个的。
张晨看着慧娟,发现她虽然笑意盈盈的,但这笑后面,有一种苦涩和空洞,一种对什么都看透了,彻底放开的感觉。
“别做傻事。”张晨说。
“不是,我这个不是傻事,这个店就是我的一切,把店拿走,我就什么都没有了,这个店,就是我的命,谁要来拿我的命,我不和他拼命吗?”慧娟说。“要是你,人家要拿你的命,你和不和他拼命?”
张晨想了想说:“拼。”
“对了,就是要拼,我已经想清楚了,所以,这不是傻事。”慧娟说。
“我是觉得,不值得。”张晨说,“不就是几万块钱的事吗?这钱没有了,可以再赚,但要是人没有了,就赚不到了。”
慧娟摇了摇头,冷笑道:“几万块钱的事?你说得真轻松,这钱对你来说,可能都不算钱,但对有些人来说,就是他的命,甚至,都不是他一条命,还包括他爸妈的命。”
“没这么严重吧。”张晨说。
“当然有了,就为了这几万块钱,你知道前几天我姐姐来,她希望我干什么吗?我的亲姐姐,她甚至希望我为了这几万块钱,去陪那几个老流氓睡觉。”
慧娟说到这里,嘴角还是笑的,但眼眶里已经泛起了泪花。
张晨叹了口气,他说:“我那天不是给你留了名片,就和你说了,不要干傻事,有什么过不去的,打我电话,我会帮你。”
“你为什么要帮我?我的亲姐姐看到我都逃了,我们到今天,也才见第二次面吧,你为什么要帮我?”慧娟说,“老实说,我那天就觉得你这话很假,下了车,就把你的名片扔了。”
张晨觉得有点窘,不知道怎么接这个话。
慧娟盯着他问:“你喜欢我?”
张晨摇摇头又点点头,赶紧又摇摇头:“我不讨厌你,理解你,觉得我们可以做朋友。”
慧娟的手在自己面前挥了一下,意思好像是说,这种虚头巴脑的话,少来,张晨不禁脸红了一下,慧娟说:
“你想和我睡觉吗?你要是想和我睡觉,我觉得还真实一点,还相信你会帮我,那些老流氓都想和我睡觉,但是我不愿意,你要是想,我会愿意,我感觉你比他们好一点。”
张晨也看着慧娟,摇了摇头,他说:“我对你有好感,但不想和你睡觉。”
“那就算了,其他的话,都是白说。”
“不是,你听我说,我说我理解你,是因为我也走过你一样的路,五万块钱,也曾经会是我的命,所以,我说我想帮你,不是乱说的。”
慧娟笑道:“你开门走出去,街上一大半的人都需要帮忙,你怎么不去帮他们,要来帮我?”
“我说过了,我对你有好感,当然,不是说有好感的人,就一定要上床,而且,街上的那些人,没有来找我,你来找我了,我对你的了解,比了解他们更多。”张晨说。
“我来找你了?”慧娟奇道。
“对啊,那天是你拦住了我的车。”张晨说,“要是你没有找我,那天过去,也就过去了,你只是我见过的无数老板娘的一个,但你拦住了我的车,和我说了那些话,让我感觉,你和其他人不一样了,怎么说,就是有了更近的距离。
“人距离远的时候,会对别人的处境无动于衷,比如,非洲每天都有人饿死,我不会有感觉,但如果我身边的人要饿死,我就不可能无动于衷,会看不下去。这种感觉,你理解吗?”
慧娟点了点头:“理解了一点点。”
“还有,比如,你现在要我拿一百万两百万帮助你,我会犹豫,为什么,我会觉得我们的关系,我是说朋友关系,不是男女关系……”
慧娟“扑哧”一声笑了起来,她说:“我理解,你不需要反复和我撇清关系的。”
张晨也笑了,他说:
“我会觉得我们的关系,还没到那一步,要是要一千万两千万,那我马上会拒绝,因为这不是钱的问题,而是,我要是答应了,我自己都会觉得我疯了,但现在,你需要的是几万块,这个,对我来说,没有压力,帮了,也只是举手之劳,明白吗?”
张晨没有告诉慧娟的是,他心里隐隐还觉得,自己多要的那几百万的拆迁款,其实是剥夺了无数像慧娟这样的人的权利,他没有高尚到会去拒绝这笔钱,但心里的不安,是存在的。
这种不安,会让他看不下去,会觉得,能帮一把的时候就帮一把,当然,前提还是这人,让自己看着不讨厌,甚至有种亲近的感觉,这种亲近的感觉,更像是友情,就像是当初,瞿天琳看到他,就会帮他一样,而不是说,非要到床上才能解决这种关切。
同时,有没有虚荣心在作祟,连张晨自己也不知道,那就是前面,慧娟说的,根本就没把他说的话当一回事,下车就把他的名片扔了,这也有点刺激到张晨了。
你以为我不会帮你,我偏偏就帮。
你以为世界上没有这样的好事,我偏偏就要让你认为,还是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