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晨开着车,还在路上的时候,刘芸打他电话,问他是不是来上海了,张晨说是,我现在正在路上,你怎么知道的?
“我刚刚在楼下碰到小米,她告诉我的。”刘芸笑道,“晚上一起吃饭?”
张晨说好。
“就这楼上,八十八楼的自助餐怎么样?”刘芸问。
张晨说可以。
等到外面的天开始暗下来的时候,张晨和刘芸,已经坐在金茂大厦八十八楼自助餐厅,紧挨着落地玻璃的台面,他们看着外面的夜,不像是从天上降落下来的,而是从地面慢慢升起的,因为灯,因为灯光和车流组成的光带,才使天空变黑了。
两个人看着下面缓缓移动的车流,一时都没有说话,这么长时间以来,他们好像是第一次面对面坐着,第一次两个人吃饭,原来都有小芳,再多些人,就有小米和老居,还有老万,现在他们都不在了,只有他们两个人,刘芸看着张晨笑笑,张晨看着刘芸,也是笑笑。
张晨想起来了,那天就是在这个酒店,自己看到了刘芸,追出门去,刘芸却已经进了电梯,张晨想和刘芸说说这事,又想起了他和刘立杆后面在房间里说的话,他就没有说。
“你想说什么?”刘芸似乎猜透了张晨的心思,问。
“没有什么。”张晨慌乱了一下,说:“有一年,在杭城的笕桥机场,我好像看到了你,距离很远,看到你正走向安检处,我追到门口,你已经过了安检了,那个,会是你吗?”
刘芸不假思索地说:“没错,就是我。”
刘芸说完,就不吭声了,她没有告诉张晨,为什么她这么确定那天就是自己的原因,是因为那天不知道为什么,过了安检之后,她有一种强烈的感觉,感到外面有人在找她。
刘芸已经走过去很远了,又走了回来,走到了安检通道口朝外面看,她看到了张晨的背影,刘芸怔怔地站在那里,直到他完全消失。
张晨笑笑说:“看样子我的眼睛还不错。”
刘芸也笑了笑,心里在说,可是你能看得到我的内心吗?
刘芸问张晨:“你这次来上海,是要做什么,还是拍片?”
“小米没和你说?”
“没有。”刘芸摇了摇头,“她陪着客人出去,就和我说了一声你今天要来。”
张晨把自己这次来的目的,和刘芸说了,刘芸说:“法国人?那你和他们谈生意,要小心一点。”
“为什么?”张晨问。
刘芸笑道:“法国人和我们中国人很像,他们谈事情,都喜欢虚张声势、欲擒故纵这一套。”
张晨朦朦胧胧记得,谁好像和他说过这样的话,张晨问:“真的有那么像吗?”
刘芸点点头说:“很像,对了,你还没有翻译吧,我给你当翻译。”
“你还会法语?”张晨惊奇道,“我怎么从来也不知道。”
刘芸说:“我们都多少年没见了,你怎么可能知道?我年轻的时候很喜欢法国文学,就自学了一阵,后来又经常去法国度假,又学会了一些。”
张晨笑道:“你是喜欢杜拉斯吧?女生好像都喜欢杜拉斯。”
刘芸摇了摇头:“不喜欢,杜拉斯和萨冈,我都不喜欢,我喜欢马尔罗和萨特,最喜欢读萨特的《文字生涯》,怎么样,是不是不像女生了?”
张晨嘿嘿地笑着说:“还是像,就是像喜欢马尔罗和萨特的女生了。”
刘芸咯咯笑了起来。
“其实,我最喜欢的是克劳德·西蒙,我喜欢他的《农事诗》和《弗兰德公路》。”刘芸说。
“那就是喜欢克劳德·西蒙的女生了。”张晨说。
第二天,张晨到了金茂大厦,先去了二十八楼小芳的公司,虽然小芳不在,他还是要去看看,这还是做装修时留下的老习惯,那就是只要是自己设计或做的工程,经过的时候,都要进去看看,看看有没有什么不足,或需要修改的。
小芳公司的人都认识张晨,张晨问了他们装修上面,有没有什么问题,他们都说很好,很漂亮,没有问题。
张晨回去了自己公司,小米看到他就大呼小叫的,她说张总张总,我正要给你打电话,出洋相了。
“怎么了?”张晨问。
“那个法国人,已经到楼下了,就是不肯上来,一定要我们下去下面咖啡厅谈,你说怪不怪?”小米说。
张晨笑道:“人家怕我们这里是土匪窝,进来了就被绑架吧,下面公共场所,他觉得很安全。”
“岂有此理,这些老外,我看他们自己才像土匪,他那些画,说不定都是火烧圆明园,从我们中国抢去的。”小米骂道。
张晨哈哈大笑,和小米说:“放心吧,不会是文物,英法联军那会,我们国内还没有油画,他们想抢也没地方抢。”
张晨说着给刘芸打了一个电话,刘芸说好,我下来,在大厅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