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国公被一声“国公爷”叫得攥紧了拳头,心里暗叹,臭小子跟他爹一样,记仇得很。
英国公转头看向吕子钦,“来了,过来坐吧。”
吕子钦欠身道:“谢国公爷。”
英国公走到书桌边坐下,示意吕子钦坐到对面的椅子。
吕子钦坐下身来,杜斌奉上茶,侍立到边上。
英国公寒暄道:“你外祖母身子可还好?”
吕子钦不想与之周旋,欠身回道:“还不错。国公爷叫子钦回来有何事?还请国公爷直说。”
英国公被吕子钦直来直去的话问得有些下不了台,恼火得想训斥几句,迎上吕子钦清冷的目光,又将训斥的话咽了回去。
没好气的说道:“你的亲事已退,你这记恨的性子是不是该改一改?”
英国公直白的说这事,到让吕子钦有几分意外。
说道:“性子天生的,怕是改不了了。况且,这亲事是怎么退的,国公爷不会不清楚吧?”
英国公端起茶杯抿口茶,放下茶杯道:“之前的事,是老夫武断了,没有顾及你的感受,老夫向你道句不是。
行了,事情过去了,这事就翻篇了,你也别揪着这事不放。”
吕子钦诧异的看着英国公,好似不认识他一般。
在他的记忆里,英国公从来都是说一不二的,在这座府邸里,只有别人的错处,他何时错过?
严格的说,他何时认过错。今儿,他竟然向他承认他错了,还向他赔不是。
英国公被吕子钦盯得有些不自在,肿声肿气的说道:“这般看着老夫作甚?
你父亲来信了,他计划中秋后启程,算算日子,腊月里可以到京。
正好,你的前程打算包括你的亲事,你都可以好好与你父亲说说,老夫不再掺和你的亲事,你也不必避着老夫。
英国公府是你的家,你也别成天往承国公府跑。”
说着,英国公从案头的文书里抽出一封信递过来,“这是你父亲给你母亲的信。”
吕子钦伸手接过信,看一眼,然后收到袖袋里。
英国公接着说道:“柳老夫人最近身子不好,你婶婶得回去侍候些日子。
杨氏伤着腰,身边得有人伺候。她虽不是你父亲的生母,但她是老夫人继妻,你父亲得尊她一声母亲。
她卧病在床,你母亲作为长媳,于情于理应该伺候在床前。”
吕子钦不言语,任英国往下说。
吕国公也不指望他回应自己,接着说道:“老夫人知道,杨脾气不好,之前也做过许多蠢事。
你二叔与子然做出让人不齿的荒唐之事后,她的脾气收敛了许多。
她也知道,偌大的国公府,得有行有品的人来做主。
兴许,之前她对子然还抱有希望,如今这点希望断在子然自己手里,她也死心了。”
英国公的言外之意已经很明显了,吕子钦并不买账,接过话来,“我不觊觎英国公府的一切,英国公府国公爷想给谁便给谁,国公爷好也不用与我说这些。
母亲如今的身份还是英国公府的长媳,她该履行的义务她会做到,但前提是老夫人不能无理取闹。
倘若老夫人像今日这般行事,母亲会立马转身离开。老夫人若拿孝道说事,国公爷可以以大家长的名义给母亲纸休书,抑或父亲回来给母亲一纸休书。
一句话,老夫人想像重前那般搓磨我母亲再不可能了。”
英国公看着吕子钦,心里的怒气也是汹涌澎湃,面上却努力克制着,半晌,说道:“你怎么可以说出让你父亲休你母亲的话来?你这是大不孝!”
吕子钦看到英国公的眼底的怒火及脸上的隐忍,他迎着英国公的目光,倘若在以前,他也不会甚至不敢说出这样的话来。
在吕子钦以往的认知里,君为臣纲,父为子纲,夫为妻纲,三纲五常,是为人之本。
所以,吕子钦看着杨老夫人搓磨自己的母亲,却无能为力,只能借口秦老夫人的身子不好,凭着皇上对外祖母一家的愧疚,再仗着皇上的权势将叶夫人置之于承国公府里,从而避开杨老夫人。
吕子钦这些日子与顾花语相处,受顾花语的影响很大。
人与人之间相处,三纲五常重要,相互尊重也很重要。
让人敬重的,不只是权威,更重要的是德行。
你若德行无亏,自然有人敬重,你若德行有损,只有懦弱者才会屈服于你的淫威。
吕子钦反问道:“为什么不可以?父亲为了大兴百姓,为了英国公府的前程,戍守边关,征战沙场。父亲于国是忠臣,功臣,于英国公府,他也是功臣。
可于他的妻儿呢,他常年在外,于妻于子,他都是失职的。
母亲为了保全她和我的性命,要求一纸休书,有何过份?国公爷别忘了,我手上有杨老夫人朝我下毒,雇人杀我的证据。”
英国公颓然的靠到椅背上,叹息道:“子钦,一家人,何至于此?咱们就不能好好的说话?过往的事,错都错了,咱们能不能别揪着不放?”
吕子钦淡淡的说道:“英国公这话说得好生无理,老夫人狠心的朝我下毒的时候,她可曾想过大家是一个屋檐下生活的一家人?
她雇人要我的命时,她可曾想过大家是一家人?
英国公不顾我的意愿给我定亲,拿我心上人的安危来威胁我的时候,可曾想过,咱们是一家人?
我在想,若是事态朝着你设想的方向发展,咱们之间会不会有今日这场对话?你会不会顾及咱们是一家人?
我想,以您老的狠绝,我会如子然那般,被一众下人拖出去,被禁锢在这座府邸里,以酒消愁,行尸走肉一般,活着跟死了没有二样。”
英国公被吕子钦说得哑口无言,只剩睁圆双眼瞪着他。
吕子钦没有因为英国公瞪眼而停下来,话既然扯开,索性就表明自己的主张。
“老夫人下毒也好,雇人追杀我也好,我都留有证据。之所以未公之于众,是母亲顾念与父亲之间的那份情意,母亲不想父亲知道后伤心。
你最好劝老夫人收敛些,否则,这些家丑暴出来,于英国公府,于娘娘,于王爷都不好。
母亲在府的日子,我会时常回来。当然,我时常回来,是担心母亲在这里受委屈,而不是我不记过往的事。
国公爷需要记住,我记仇,且很记仇。”
吕子钦站起身来,欠身作别,“子钦还有许多书未看,就不打扰国公爷了,子钦就此别过。”
说完,吕子钦也不看英国公铁青的脸,转身拂袖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