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宴设在了明事堂后方的玉馔堂,不同于前日的露天大宴席,王宴只是狐帝狐后宴请贵宾的私宴,范围不大。
狐帝狐后居正殿主位,祥西、幻土、敬安、神锋四大长老依次座列其下。
明公、善婆偏桌执事,之后便是赤薇、赤妘两位宗室公主,其下贵宾席则是卓展一行。
再下就是红毡上的坐陪席。有护卫队的卢统领及其副将,以及被解救的五位狐族姑娘及其家人,子宁、苓芳、芸姨和浣雪也座列在次。
每人前面都有一张三尺长的卷沿小条案,上面一直保持着四碟食物、一卣一角一陶杯。庖屋半数的庖娘都在进进出出,更换着众人桌上吃完的食碟。
王宴上的气氛很是热烈,五位姑娘及其家人积极地对恩人们答恩言谢。
三轮推杯换盏下来,无论是客席、坐陪席都没有了严格的界限,众人早已嬉笑畅谈、勾肩搭背起来,好不热闹。
壮子甚至还拉着段飞即兴表演了一段鸵鸟舞,惹得狐帝开怀大笑。
月近中天,酒酣体疲,众人累得已经连笑都笑不动了。几位上了年纪的长老更是两个眼皮顽强地打着架,最年长的祥西长老干脆趴在条案上睡着了。
庖娘们开始进来收拾桌上的残羹冷炙、碗碟杯盘,狐帝一声令下解散了宴席,众人便开始相互搀扶着起身,准备拜别离席。
狐帝见卓展似乎还有话要说,便笑笑问道:“卓公子,还有什么话要说啊?”
“帝君,雪莲一事,我已找到线索,用不了一日便可水落石出。”卓展大声说道。
狐帝惊喜,连忙问道:“哦?果然是少年英才,说说看,找到什么线索了?”
“白天我跟妘儿又回到冰窖仔细查看搜索了一番,并在内仓库的角落里找到一条溅血的绣花压腰。我猜测血迹是尔雅姑娘头部遭受打击时溅上去的,估计是凶手在跟尔雅姑娘撕扯打斗过程中掉落的。”
“哦?那这条绣花压腰现在何处?”狐后也很是关心这件事。
“压腰现在被我放在住处了,这条压腰纹绣的样式十分特别,我不懂刺绣,但相信只要在寨子里面挨家比对辨识,便能找出主人。到时候只要严加审问,一定会水落石出。”
“嗯,太好了!若真凶另有其人,那便是冤枉了雪莲姑娘了……卓公子,我现在就让青儿陪你去取那条压腰,明日我命祥西长老主事、卢统领亲自带队挨家寻问辨识,定能找出真凶。”狐帝畅然,爽朗说道。
“哦,今夜太晚了,就不麻烦青儿了,明日一早我亲自送过来即可。我们一会儿还想再去一趟大牢,把这个好消息告诉雪莲,让她也高兴高兴,望帝君允准。”卓展撩开前袍,拱手半跪,恭敬道。
“嗯,老夫答应你。若明日证实真的是冤枉了雪莲姑娘,老夫亲自向她道歉。”狐帝捋着白须,肃容说道。
“大公!”赤薇双眸明亮,开心地跑向了狐帝,用耳朵蹭着狐帝的前胸,笑着笑着却呜呜哭了起来。
“好了好了,既然是好事,为什么还要哭啊?你们不是要去大牢吗,来,给你我的令牌,这个时间没有令牌,狱卒是不会放你们进去的,快去把这个好消息告诉雪莲吧。”狐帝温柔说道。
“谢谢大公!”
“多谢帝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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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云压月,树影绰绰,背阴的脚楼里更是伸手不见五指。
有人悄声推开了二楼西侧的房门,蹑手蹑脚探着路。
她记得左边是段飞的床铺,对窗那里是壮子的,而右边这个,应该就是卓展的了。
她伏下身子,摸到了床沿,又摸了摸被褥里面,随后顺着床沿继续向下摸,摸到了床底下一个竹编的小盒子。
她拿出了小盒子,大喜,盒子没有上锁,很轻松地就打开了。手指触到里面的绣面,即便看不到,她也知道,这是她的东西。
然而,这件东西现在又回到她手里了。对,只要烧掉,还有家里的那些,统统烧掉,即便有人记得又怎样,毫无对证了。
想到这里,她冁然而笑,发自内心地,丧心病狂地。
然而随着十几盏油灯齐刷刷地点燃,她脸上的笑骤然扭曲成惊恐、惶然。
原本窗口那边摆放壮子的竹床不见了,那里现在正站着卓展、段飞、壮子、赤薇、赤妘、段越、江雪言,还有明公、善婆、卢统领、青儿。而中间那个不恶而严、赫然大怒的老者,正是狐帝本人。
“芸娘,说说吧,这是怎么回事?”狐帝戟指怒目,疾言厉色。
早已面色苍白、魂不附体的芸姨慌张地扑跪在地上,结结巴巴地辩解道:“狐帝饶命!您……您误会了,我只不过想给卓展整理床铺,谁知……谁知摸到这个盒子,一时间好奇……就……就打开了。”
“一派胡言!事到如今你还想狡辩,你分明就是来销毁证物的,杀害尔雅的真凶,就是你。”狐帝面色赤红,声如洪钟。
芸姨被这震耳欲聋的声音吓的缩成一团,趴在地上不敢动弹。
善婆凝重地走了过去,从芸姨手中一把夺过压腰,仔细查看着上面的绣花,回头对狐帝说:“没错了,这不是咱们狐国的绣法,这叫倒针绣,知道的人不多,正是芸娘婆家基山龙骨城的独有绣法。”
“芸娘,大胆罪女,被抓现行,你还有什么可说的?”狐帝怒喝道。
“狐帝饶命,狐帝饶命!我也是没办法,才失手杀了尔雅姑娘的,我也不想啊,呜呜……”芸姨哭倒在地上,悲痛欲绝。
卓展走上前,有些悲伤地看着芸姨颓然的身影,冷静道:“芸姨,这条绣花压腰,并不是我和妘儿在冰窖发现的,而是尔雅死后的次日在水井边发现的,上面也没有血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