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人在你们大婚当日谋害你们性命,心思之缜密,布局之精巧,欲念之歹毒,都是常人所不能及的。做了这样的事竟然还能若无其事地坐在这里参席吃酒,也真是令人佩服。”
跳下喜台的卓展将那团东西一把扔在了庆生脸上,盯着缩头缩脑的庆生凛然说道。
“是啊,真没想到庆生竟是这样的人……”
“乡里乡亲的,怎么下的去手……”
“坏成这个样子,他爹娘泉下有知非得气得从坟里跳出来不可。”
“可不是嘛,多亏了这路过的小兄弟哟,否则这俩孩子的性命,哎……”
“咱们村居然出了这样的败类,送官都便宜他了,就应该乱棍打死!”
“是啊是啊……”
村民们你一言我一语的议论开了,不停地对着被冻在地上的庆生指指点点,甚至一口一口吐上了吐沫。
“啊!”一直蜷缩着的庆生突然大吼一声,吓得正议论纷纷的村民们登时没了动静。
见众人都哑了火,庆生歇斯底里地大吼起来,几近抓狂:“我就是喜欢秀秀,我有什么错?凭什么人就不能娶兽人?你们看秀秀,哪一点不像人?我跟秀秀那么多年的情谊,凭什么就被这个没怎么在村里住过的令二给捡了便宜?”
“庆生,你真是大错特错!且不说西山律例人与兽人不能结合,就单说秀秀,她已经说过和你只有兄妹之谊,没有男女之情,你又何苦如此执着呢。你和她本就不可能有结果,又何必这么步步相逼呢?”一身红服的令二郎蹲下身来,专注地看着庆生,掷地有声地说道。
“她跟我没有男女之情,跟你就有了吗?你们也只不过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有什么幸福可言?秀秀跟着我才是最好的归宿,我爱她,我会对她好。我们可以去南山啊,可以去东山啊,南山和东山的男子都是可以娶兽人女子的。”庆生不服地大叫道,眼睛猩红得像头野兽。
“简直丧心病狂!你既然那么爱秀秀,又何必要费这样的心思来害死她?”赤妘激动地大声呵斥道,早已是怒不可遏。
“我得不到的别人也休想得到!她不属于我了,我只能毁了她!”庆生撕心裂肺地大吼道,整张脸因失控变得狰狞无比。
“庆生哥,你错了。”在廪仓那边听到动静的秀秀此时已经赶了过来,她推开重重人群,走到庆生面前,轻轻牵起令二郎的手,面无表情地说。
“庆生哥,你们刚才说的话我都听到了,我出来就是想跟你说个明白。我真的只是把你当做邻居家的好哥哥罢了,我若真的倾心于你,早就随你一起离开西山了,又怎会等到这个时候?
还有,我和二郎虽然是父母之命,却真的是一见钟情,相处后更是情投意合,我俩是真心相爱,我从来没有过一丝不情愿。
我跟你之间,与人和兽人的身份无关,所有的一切都是你的一厢情愿。”
秀秀的一席话说的铿锵有力,震撼人心。
刚刚还喊得撕心裂肺、不依不饶的庆生俄然间哑了火,呆滞地盯着秀秀木然的脸,一动不动。
“秀秀,你说,我们该把他怎么办?”令二郎回头征询着秀秀。
“送官吧,我不想再看到他。”秀秀疲惫地说着,转身走进了屋里。
“捆起来关在柴房吧,我们回去的时候会去丹砂国的府衙,顺道一起带过去了。”卓展看着那丢魂散魄的庆生,冷冷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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闹了这么一出,白天喜庆的气氛早已荡然无存了,宾客们都再也闹不起来了。
一一送走乡邻后,好心的令家父母同令二郎和秀秀一起,将花头大叔夫妇请到了正屋,让这家人光明正大地团聚在一起。
花头大叔很是感动,连连感叹秀秀嫁了个好人家,给令家父母是又奉茶又作揖的,搞得不知所措的令家父母面露难色,不知如何是好。
花头大叔一直拉着秀秀的手不肯撒开,但眼看着外面已日落西山,他也知道自己到了该走的时候了,不停地回头瞄着卓展和赤妘,又紧紧攥着秀秀的手不忍放开。
卓展看出了大叔的心思,跟赤妘对望了一眼,笑着说道:“大叔,你不用着急了,来的时候你跟我们的约定是,只给你这一天,过了今天就跟我们一起回去。所以,今天你都可以跟秀秀在一起,明天一早咱们再回去。”
“真的?”大叔回过身,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真的。”卓展淡笑着,真诚地看着大叔。
大叔从土炕上一下翻起,“噗通”跪在了地上,不停地磕着头:“谢谢,谢谢谢谢啊!你们不仅帮我逃了出来,还救了秀秀和二郎两条命,甚至揪出了害他们的凶犯,现在又……现在又……”大叔说着便又捂着脸呜咽起来。
秀秀和令二郎赶忙下来将他扶起,好说歹说的才平复下他激动的情绪。
“大叔,你能遇到我们两个,也是冥冥中的天意。你就当是老天可怜你,派我们来帮你的好了。”赤妘挤着眼睛,俏皮地说道。
“岳丈大人,我十二岁开始就在丹砂国的布庄做伙计,现在已经做到了掌柜,等过几天家里这边安顿好了,我便带着秀秀去丹砂国里住了,到时候我们俩可以经常去看你,你也不用担心见不到秀秀了。”令二郎温文说道。
“在城国里做掌柜的呀,行啊,怪不得这么斯文呢,一点都不像粗人。”赤妘笑着说道,“对了,卓展哥哥,回头跟石川大哥和齐坤大哥都打个招呼,以后秀秀和二郎去大牢探监,都给开个方便。”
“好好,好啊……”花头大叔应着应着又失声痛哭起来。
这一整天他经历的实在是太丰富了,大喜大悲狂风骤雨般扑面袭来,内心中积淤多年的桀骜、偏执、迷失、悔恨、希望都在父爱这杯浓厚的调羹中完美的中和了。
现在的他,仿佛又回到了多年前那个爬满葫芦藤的小院,用自己亲手做的秋千推着小小的女儿,笑着看她飞起,看她惊呼,看她笑得比花儿还灿烂。
秋夜高远明澈,星星密密麻麻地铺满了夜空,微弱又璀璨的星光一点点吞噬掉秋夜的寒凉,拥挤着,喧哗着,又吵闹着。
令家父母和花头大叔夫妇都已睡熟了,只有令二郎和秀秀房里的红烛还亮着,两人在窗前互诉衷肠的剪影温馨又恬适。
卓展和赤妘并排坐在湿凉的房顶上,看着清冷的星辉和温暖的剪影相映成趣,心里说不出来的舒畅。
“今天出来转了这一遭,满意啦?”卓展侧过头看着赤妘清丽的侧脸,淡然问道。
“嗯,何止满意啊,参加了一场喜宴,见证了一次重逢,还顺带抓了个凶犯,简直太丰富了啊!”赤妘甩着辫子灿然说道。“只是那个庆生实在是太可恶了,用你们家乡那边的话来说就是什么来着,对,就是心里变态,今天要是没有他就太完美了。”
“他也是个可怜人,爱而不得,心里扭曲罢了。”卓展一声叹息,略显无奈。
“卓展哥哥?”
“嗯?”
“你说秀秀和令二郎这种温温吞吞的感情也算是爱情吗?”赤妘盯着下方随红烛吹熄而消失的剪影,呢喃问道。
“当然啊,并不是所有的爱情都像石川和照影那般歇斯底里、轰轰烈烈的,寻常人的爱情多半是像秀秀和令二郎这种细水长流型的吧。不能说哪种好,哪种不好,爱情是不能比较的,适合自己的相爱方式才是最好的吧。”
“哦……那……那我的爱情应该是什么样子的呢……”赤妘侧过头,盯着卓展泛着星辉的发梢,有些出神。
“不知道啊……感情这东西,怎能轻易猜出结局呢?”一声长长的叹息,卓展平躺在屋顶上,伸展着双臂拥抱着这迷人的夜风与星辉,只愿更长一些,更久一点。
“哦……”
“明天就要回去了,心情……准备好了吗?”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