圆形的塔楼内灯光明亮,却满地狼藉。
一个身材瘦长的男子颓废地靠在墙上,双手插进头发,声嘶力竭地大吼着,愤怒而绝望,怒目圆睁的眼睛里布满了红血丝,脸上湿湿的一片,已经分不清是眼泪还是鼻涕了。
男子对面站着一个看不出年纪的壮硕黑炭脸老者,见到翻窗而入的卓展和赤妘,大惊失色,闪电般跳到两人面前,一把铮亮的弯月刀凌厉地钩向两人的脖子:“大胆狂徒,竟敢闯我高堂家珍宝阁,看刀!”
“黑伯,慢着!”就在这时,身上只穿着贴身白绢衣裤的高堂雪慌张推门而入,高声喝住了那黑脸老者,“他们就是我说的华国来的朋友,江老伯的故人。”
卓展和赤妘连连点头,赤妘挥着手着急地解释道:“我们在屋顶上看星星,听到有声音才下来看看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听到高堂雪和赤妘这么一说,黑伯陡然翻过了刀刃,警惕地扫视着二人,慢慢向后退去。
“哥,你怎么了哥?”高堂雪见黑伯已经收刀,赶忙跑向了那靠在墙上的男子,双手托起了男子耷下的脑袋,惊慌地问道。
卓展这才明白过来,刚刚持刀相向的那个老者就是从高堂家爷爷辈就跟过来的黑伯,而这个情绪激动的男子正是这个传奇驯兽家族高堂家现任的当家人,高堂英。
只见那高堂英貌似受到了极大的打击,整个人的精神都崩溃掉了,不停地摇着头呜咽着,盯着高堂雪哀嚎了很久,才哽咽着开了口:“她怎么能这样对我……怎么能这样对我!!!”
说完又是一阵撕心裂肺的哀嚎,若不是高堂雪使劲搂住他,恐怕他早已失控得冲撞了出去。
“黑伯,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高堂雪强摁住抓狂的高堂英,环顾着满地倒塌的柜架和空木箱,疑惑地问道。
“哎,少夫人消失不见了!同时消失的,还有这珍宝阁内全部的宝贝以及仓廪中的二十箱贝币。”黑伯重重叹了口气,皱眉说道。
“什么?大嫂她怎么会……会不会搞错了?”高堂雪瞬间懵了,一对细长的新月眉蹙成了一座尖尖的小山。
“问过寨子里的人了,少夫人今天白天就没在寨子里了,昨天晚上的时候,家住在寨口的宣青一家还听到了有马车出寨的声音,宣青的小儿子出去撒尿,说是隐约看到了马车中少夫人的脸,应该就是少夫人无疑了。这两日我和英儿对账,一直住在仓廪那边……想必她就是趁这个档口行动的。”黑伯沉声说道。
“珍宝阁全部的宝贝……二十箱贝币……这可是我们高堂家半数家产呐!”高堂雪脸色煞白地嘀咕道,呆呆地摇着头:“不会……大嫂她不会的……她是妫家的女儿,又是我高堂家的媳妇,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怎么会干出这样的事……”
谁知高堂英听到这话再次抓狂,使劲挣脱了高堂雪的束缚,冲到那一对空木箱中疯狂地打砸着、发泄着,样子如同一只发了疯的野兽。
见此情形,黑伯一个箭步冲上前去,对着高堂英的后颈,刀手猛劈一掌。
前一刻还像一头凶兽的高堂英瞬间如烂泥般瘫倒在地上,不省人事。
“哥!”高堂雪大喊一声,跪在地上一把抱起了高堂英的上半身。
“雪儿别担心,我只是将英儿打晕了,若再让他这样胡闹下去,怕是真的会疯了。”黑伯说着重重叹了口气,瞥了高堂英一眼,摇着头走出了塔楼。
卓展与赤妘对望一眼,赶忙上前,帮着高堂雪一起,将高堂英带下了塔楼,安顿在他自己的房间里。
高堂雪给高堂英盖好了被子,握着高堂英的手喃喃道:“哥,你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了,我曾经那个高傲得不可一世的哥哥到底哪儿去了啊……”
“雪儿姑娘,如果可以的话,能告诉我们究竟是怎么回事吗?”卓展小心翼翼地问道。
高堂雪无助地点了点头,低声说道:“去我房间说吧,我怕我哥听到。”
高堂雪的房间在石堡最顶层的阁楼,四面雕刻精美的楠杉大窗,金丝的织锦幔帐,蝉翼羽纱的刺绣屏风,以及细做的帐床和妆台,一点儿都不比赤妘这个公主在天虞山的寝殿差。
高堂雪坐在帐床上,讲起了她哥和她大嫂的事,眼眸中已无清秀的灵韵,呆滞得如同像一潭死水。
“我哥四岁那年成为召唤级驯兽师,八岁入制驭级,十八岁入同感。
然而让世人感叹的却并不是他这出色的驯兽本领,而是他那惊为天人的经商头脑。
我爷爷那辈初来西山,算是基业草创,光支起这样一个摊子便东西不支了,更别说发展壮大了。我爹娘的才能都很平庸,无论是驯兽还是经营,他们俩甚至穷尽一生也没能突破制驭级、进入同感的境界。
然而我哥这个横空出世的天才却给高堂家带来了希望。我哥十四岁便接手高堂家的产业,短短十年,便将高堂家从一个默默无名的小家族壮大成现在名震西山的盘龙寨。以至于我们高堂家的地位甚至能跟那些老氏族比肩,近年来,连各大封主都纷纷前来修好。
我哥从小到大一路优越出色,他那样的骄傲,那样的高高在上,甚至有的时候都让人怀疑他究竟是不是人类,没有一丝情感,没日没夜的拼命,似乎永远不知疲倦。
一开始看到家族渐渐繁盛起来的爹娘还很高兴,但后来就不得不担忧起来。我哥似乎真的没有任何成家的想法,连女人都不正眼看一眼,就像他的血天生就是冷的一样。
爹娘担心,便私下给我哥说了门亲事,命令他早日成亲,也好给高堂家传宗接代。”
“于是就有了你嫂子?”认真聆听着的赤妘轻声问道。
高堂雪微微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继续说道:“我爹娘给我哥说的这门亲事,就是在西山与高堂家齐名的驯兽师家族,妫家。
妫家的老祖跟爷爷是世交,当时爷爷来西山后不久,他们家便也迁过来了,两家一直相互扶持、照应,在我爹娘眼中,这门亲事再合适不过了。
然而我哥却并不上心,依旧是没日没夜的扎头在山寨,满西山的搜罗有资质的驯兽师,采买、孵化珍奇异兽,一天到晚忙得跟个陀螺似的,永远停不下来,婚娶这个事便又搁置下来了。
直到去年冬天,西山霍病肆虐,我爹娘相继染病去世……”
高堂雪说到这里有些哽咽,眼眶忽地红了。
赤妘急忙将自己的绢帕递给了高堂雪,高堂雪接过绢帕,朝着赤妘笑了一下,洇着泪继续说道:“爹娘的离世对我哥打击太大了,他不许人拆灵堂,每天晚上自己一个人呆在里面也不睡觉。后来虽然他接受了事实,下葬了爹娘,但这个心结却始终无法打开。
爹娘生前最大的心愿就是看着我哥成亲,我哥便遵照爹娘的意愿,今年春天,便重金下聘迎娶妫家的女儿,也就是我大嫂,妫青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