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真的拿到这份盼望已久的休书,花腰却崩溃了,跟荼以蝉抱头痛哭起来。
旁边的斟仲也看得极为难受。
此时的三人都悔不当初。
嗓子喊哑了,眼泪流干了,三人也渐渐平静了下来。
斟仲皱着眉,心事重重地走到卓展跟前坐了下来,沉吟道:“卓兄弟,你也知道,荼二当家的哥哥荼以鱼是西山的国药师,白帝身边的红人,此番荼二当家遭此大祸,我恐怕……”
卓展心头一紧,急忙开口:“斟兄你是担心你……”
斟仲深深凝视着卓展,摇了摇头,苦笑道:“我自是逃不掉的,我是担心你们。悬铃姑娘是你们带来的。我听说悬铃姑娘是崇吾山祁将军的女儿,酉擎封主自会护她周全。但你们不同,你们只是一群没有根基的外邦人,身为国药师的荼掌门是不会轻易放走你们的,只把会把怒火全都转移到你们身上。”
床上的荼以蝉听到斟仲这么说,连忙在花腰的搀扶下支撑着坐起:“小兄弟,斟仲说的没错,我那个哥哥性情怪癖,器小善妒,从小我就不爱搭理他。他连我这个弟弟多吃了他一个馍都记恨好多年,更别提你们这些外人了。”
“荼二哥,这么说,你跟你那个有名的大哥感情不好啊?”段飞瞪着眼睛,愕然问道。
壮子一听也赶忙接茬:“感情不好那还担心个球呀,他没事闲的啊,为一个感情不好的弟弟追杀咱们。”
斟仲着急地一个劲儿摇着头:“你们不懂,荼掌门跟荼二当家的不一样,你们随便去谷里问问……”
荼以蝉也急了,大声打断了斟仲:“哎呀,斟仲你少跟他们废话,我来说。我这个哥哥倒不会因为我去跟你们拼命,说实话,我这个弟弟在他心里都不如一单买卖来得重要。但他这个人极好脸面,现在我的事闹得整个阴晷谷人尽皆知,你们动我就是动荼家,就是在我哥他脑袋顶上拉屎,你说他能不把这事办干净吗?”
“办干净……”壮子对这种说法有些胆怵,不禁咽了咽吐沫。
“卓兄弟,我劝你们带着悬铃姑娘尽快离开西山,不要再耽搁了。”斟仲苦口劝道。
卓展有些为难,赧然说道:“可是江老留在谷中的开图石还不知下落,我们肯定要等到兽族的巴族长回来。”
“你说什么?”荼以蝉忽地探过身来,立目问道:“你说的可是江酉国,江老?”
卓展俄然一愣,恍然大悟:“荼二当家的,莫非江老托付石刻之人……是你?”
“呃,江老走之前的确给了我一个石头让我保管,我也不知道那个有啥用。怎么,你们就是来谷里找这东西的?”荼以蝉疑惑地问道。
卓展一拍大腿,自嘲地苦笑着:“原来啊,原来……”
没错,荼以蝉,荼家二当家,阴晷谷药田的主人,接济了无数吃不上饭的人家,勤劳勇敢,与人和善,不就是他们要找的人吗?
不过也不怪他们没想到,自打他们第一天晚上从荼以蝉手中救下斟仲开始,就对这口口声声喊着摔孩子、杀人的荼以蝉没什么好印象。再加上后来被斟仲和花腰的爱情悲剧感染,又有悬铃在旁边的添油加醋,难保不对这荼以蝉戴上有色眼镜。
众人刚才从斟仲口中得知荼以蝉是老实本分的好人时,还没觉得有什么,直到知道他就是江老开图石的托付人,才对他“好人”的这个名头有了实感。因为这一路上所接触的开图石持有人,都不是坏人。
悬铃从刚才开始就坐在角落里,将头埋进臂弯中,一声不吭。此时听到卓展他们要找的人就是荼以蝉,刚刚有些平复的心又再次揪紧。此时令她难受的,不仅仅是对荼以蝉痛下狠手后的罪恶感,更是怕自己因此害了卓展他们。
悬铃没有流眼泪,因为她是祁家的女儿。但她的心里,早已是一片汪洋了。
荼以蝉喊花腰从衣柜的隔层中拿出了一个小布包递给了卓展。
里面是一枚剔透的血珀,底部的石刻是条蝎子,不,准确的说只有半条。
毒蝎是化蛊阁的图腾,而这半条蝎子……卓展无奈笑了笑,心想江老这个人还真是爱憎分明,对荼家这哥俩截然不同的态度也真够不留情面的。
卓展挥手将开图石扔给壮子,壮子将开图石稳稳放在了早已准备好了的路引图上,橘色的小点亮起,白于山。
“白于山?”
“白于山!”
斟仲和荼以蝉异口同声地喊了出来,表情阴沉又复杂。
“这白于山,怎么了吗?”卓展眉头深锁,心里钻出不好的预感。
斟仲浑身瑟瑟发抖,面色惨白地说道:“白于山,是西山王畿所在地,化蛊阁,就在白于山脚的于阳城。”
“小兄弟,你们别管这些个什么石了,赶紧跑,出了西山,到哪儿都行。”荼以蝉焦急地说道。
卓展也没有想到会是这个结果,他刚才还对下一个地点抱有侥幸的心态,可谁成想,越怕什么越来什么,这下算是准确无误撞枪口上了。
“卓展哥哥,这怎么办啊?”赤妘看着卓展凝重的面庞,心里也打起了鼓。这里不是南山,没有大哥和父王护着,以他们现在的处境,深入这王畿之地无异于是羊入虎口。
“去,有开图石的地方,怎能不去?”卓展铿锵说道,目光坚毅且明亮。
“啊呀呀,你这个小兄弟,怎么不听劝呢,我哥他不会放过你们的!”荼以蝉气急败坏地大喊。
“是啊,卓展兄弟,有什么东西能比命还重要的。”斟仲也赶忙规劝道。
此时他和荼以蝉,倒出奇一致的团结。如果没有花腰,兴许他们真的可以成为很好的朋友。
“可这就是比命还重要。”卓展一字一顿,说得清楚而有力量。
斟仲和荼以蝉都被卓展这份固执给搞蒙了,他们怔怔地盯着卓展,想开口劝些什么,却似乎觉得什么样的言辞都无说服力。
段飞摇头笑了笑,拍了拍斟仲的肩膀,长长一叹:“哎呀,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斟大哥,荼二哥,你俩还是省省力气吧,在开图石这件事上,谁都劝不了。”
斟仲的拇指不停地揉搓着食指,思忖有顷,陡然起身,定目说道:“如果你们非要去的话,那我陪你们一起去。原本下月十五我也要去白于山神宫递送今年的巫录,只不过是早去些时日罢了。到时候,我自会跟荼掌门解释清楚。”
“仲哥,你不要去!”花腰倏然大惊,带着哭声劝道。
“腰儿,这一趟,我必须得去,与其等着,不如跟卓展他们一同面对。”
“那我给我那混蛋哥哥写封信,斟仲,你帮我带过去。”荼以蝉低头懊恼地说道,他知道,这封信的作用实在是微乎其微。
“也好。”卓展看了看斟仲,又看了看荼以蝉,定容说道:“不过走之前,我还要办一件事。”
正当众人都猜测着卓展要干什么的时候,卓展仰头一叹,果决地走向蹲在角落里的悬铃,拉起她的手臂就往门外走。
“卓哥哥,你放开我,你要干什么呀?”
“卓展哥哥,你这是?”
“卓展,怎么回事,不至于送悬铃去见官吧?”
卓展停住了脚步,没有回头:“我去找易龙,让他们把悬铃送回崇吾山。”
“我不走!”悬铃使劲挣脱掉了,缩回到角落,幽怨又愤懑地望着卓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