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阴走后,刚巧,去诸次山寻求帮助的兽族族长巴库路带人回到了阴晷谷。
巴库路看到这幅情景大吃一惊,又听了斟仲的叙述,更加不可思议。惊骇错愕了半晌,才派人草草殓了齐柴的尸体,又带着受了伤的卓展他们回到了谷中。
此事在谷中引起了不小的震动,说是惊天巨澜也不为过。
之前因为家事怠慢了卓展他们的人族族长花风猎,携风长老、水长老惶恐地来探望了他们,并带来了谷中最好的药材和食材,还声称要为他们办一场隆重的庆典,以感谢他们为谷中除掉大恶。
当然这里面也有听说他们与化世神觋烛交好的原因,也有得知他们每人都有了不得的巫力的成分。
卓展婉拒了花族长关于庆典的邀请。
一来谷中物资匮乏,粮食酒肉都不多,都是要留到重大节日和明朝酒的时候用的。卓展实在不想占用这些有限的资源,也不愿图这份虚名。
二来因斟仲和花腰的旧事,卓展心里一直对花容的阴诡和花风猎的纵容所有介怀,自然不愿与其深交。
不过这庆典虽然拒绝了,但作为拯救了谷中兽人族的英雄,卓展还是不想浪费这个巨大的筹码。出于私心也好,出于正义也罢,卓展对花风猎提出了一个看似无理却合情合理的要求。
那就是让花容和喜仑,当人全谷人的面,承认自己曾经设计陷害斟仲和花腰的事实,认罪并道歉。
花风猎甚是惊愕。
之前他虽有所怀疑,但花家在花腰那件事上得来的好果子实在太甜了,他便没去深究。以至于到后来他自己都觉得这是理所应当。
直到最近,自己最疼爱的女儿花腰受婚事困扰,生出了诸多事端,又因此断送了荼家二当家的一生,他这才开始从新思考起此事。
此时,由卓展这个外人来提出惩戒花容和喜仑,还是让他颇为震撼的。不过这也侧面说明的花容和喜仑的所作所为是多么的倒行逆施、不合人心。
花风猎沉默了,不过到头来,他还是同意了。
虽然这么做会令花家在谷中颜面尽失,但若不这么做,斟仲和荼以蝉这两个在谷中都有分量人物又怎会平复,这场风波又怎能平息?
近来斟仲、花腰、荼以蝉之间的爱恨纠葛,本就在谷中闹得沸沸扬扬,花容和喜仑当众认罪令谷中所有人都大为震惊,甚至震怒。人们感念斟仲和花腰坎坷的爱情,又同情荼以蝉不幸的遭遇,自然对花容和喜仑这两个罪魁祸首拊膺切齿、声讨指骂。
但谷中人到底还是良善,骂过、气过后便平和了。人们并没有更多的为难花容和喜仑,第二日彼此见面时依旧会点头、寒暄,甚至见其肩上的挑子重了还会上前扶一下。
但那件事带来的风波和怨愤却因此平息了。
事情都明朗了,斟仲、花腰、荼以蝉三人的心中也舒展开来。三人间甚至相处得比一家人还亲,荼以蝉也在斟仲和花腰的精心照料下渐渐恢复了精神,这几日都能自己坐着轮椅去药田那边巡视了。
不过最近几天,花腰和荼以蝉却总是背着斟仲窃窃私语、忧心忡忡。
斟仲没有在意,都是一笑置之。因为他知道,花腰和荼以蝉在为他去白于山的事担心。
最开始的时候,他确实很惶恐,但现在,他已不在乎了。一直以来,他都在爱情的甜蜜和道德的拷问中摇摆不定、自我折磨。当花容和喜仑向他低头认错的时候,他便瞬间释然了,也从内心的矛盾中解脱出来。
既然选择了一条荆棘丛生的路,就注定要承受它所带来的疼痛与苦难。此时的他,能和荼以蝉真诚相待,花腰和孩子又常伴左右,又有什么不满足的呢?白于山之行虽凶险,但既然逃避不掉,就应坦然、勇敢面对,这是温润如玉的他锐利的一面,也是可贵的一面。
赤妘在那日的后半夜便醒来了。卓展守在她身边寸步不离。
虽然怪物兽人造成的物理性攻击十分严重,但烛阴已为她治愈了受损的内脏。至于一些筋骨外伤,还是需要时日来慢慢休养。
不过当她醒来看到为自己担心紧张的卓展时,什么疼痛都忘了,甚至还有一丝小侥幸。侥幸自己遇到烛阴,活了下来。更侥幸自己在危难时刻感受到了卓展对自己的在意,这是她一直想试探却不敢试探的。
自那日以后,她整个人都甜滋滋的。精神上极端满足了,肉体上的伤似乎也加速愈合了。
赤妘以谷中人口中“卓展娘子”的身份频繁出现,她享受着这样的称谓,也从不反驳。虽然自己的伤还没完全好,但依旧整日像只花蝴蝶似的,在谷中穿梭。帮着花腰逗弄娃娃,帮着荼以蝉看管药田,帮着斟仲研磨巫药,乐此不疲。
火大嫂自那夜晕倒后,昏睡了三天三夜才醒。
她从斟仲口中得知了那之后发生的事情,神情平静,没作言语。但从她散淡却愁苦的面容中,还是能感到那莫名的神伤与空虚,让人心疼又唏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