箨泽国虽坐落在甘枣山面阳的南麓,但有共水相环,又隐蔽在一片茂密的箨木林后面,虽正值盛夏,却很是宜人。
一天当中,除了正午过后那一两个时辰比较炎热,一早一晚的河风山风交替吹着,没有一丝闷热难耐的感觉。
又是一个凉爽的清晨,小单早早便起来了,洗脸、缠头、用线绳刮面、用竹篾挑指甲缝,将自己收拾得利利索索、一丝不苟,才满意地挂上那个宝贝的小皮褡裢,拾起昨天被他扔在地上的盲杖,推开门,深吸一口气,让温暖又不刺痛的阳光将自己整个人都沐浴一遍,期冀能有好运加持。
心情不错,状态也不错,看来今天这个大活儿,也会同样顺利。
等拿到那三个赤贝,就去东城的咬儿金那里,给芳菲打一对好看的金镯子。
这样想着,小单就更加有动力了,步履稳健,脚下都生风,只是那根粗粗的盲杖有些碍事,让他想快也快不起来。
箨泽国的白冥神庙没有在城国里面,而是在郭外那片箨木林深处。出了城门,顺着垄边小路,走上不到半个时辰,便来到了那气势恢宏的白冥神庙。
这座平日里兴旺喧闹的宏伟庙宇,此时还没有开门迎香客,院内也没有人流车马,只是那地上没有扫尽的一堆堆香灰,还散发着虔诚的味道,似在彰显着昨日的盛况。
看来是自己来早了。不过既然是有祭祀大典,那神庙中的尊使信徒应该早早起来准备才是,怎么连个人的影子都见不着?看来,这香火旺盛的神庙,神使也不那般勤快虔谨了。
小单无奈摇了摇头。既然没有人,他也不必再点着盲杖装模作样了。于是便径直绕道后院,寻思着找个人问问,到底什么个情况。
还好,后堂的门没有锁,是虚掩着的。
小单将门推开了个小缝,侧着身子,欠了进去。
绕过堆放香烛的甬道,小单来到了后堂,举头就看到了那足有丈高的白冥虚空神的披金神像。
小单不禁张大了嘴巴。这是他第一次近距离且毫无忌惮地看神像,那精美的雕刻工艺和华丽的嵌宝装饰,实在令人叹为观止,就连那背后的衣领纹饰都做的一丝不苟。
就在他惊异于这神像的鬼斧神工之际,却隐隐闻到一股淡淡的腥味儿。
哦,也许是在准备三牲祭品吧,这么说,里面一定有人了。
这样想着,小单怅然一笑,迈开步子,向内堂大厅走去。
刚一绕过神像,突入眼帘的景象吓得小单魂飞魄散。
只见满地的鲜血,满地的尸体,足有二三十人!鲜血淋漓的断手断脚乱七八糟地散落在四处,活脱脱一副人间地狱的惨相。
一个穿着考究的男人和一个身材高挑的黄衣妇人,正在离他不远的柱子后面,私密交谈着什么。
“又是十七皇子派来的人?”女人问道。
“回禀刃主,都搜过身了,发现了麒王府的腰牌。”男人答道,递给女人一个绑着黄布的木牌。
女人接过木牌,看了看,冷笑一声,随手扔到了地上的血泊中。又从袖兜掏出一方雪白的巾帕,擦了擦手,将巾帕也顺手丢了出去。雪白的帕子刚一落地,便洇红了大半。
“麒王府?呵呵,我都忘了呀,现在中山,已经变了天了,他十七皇子也摇身一变成了麒王了。”女子摇着头,阴阳怪气道。
男人冷哼一声:“也是个没骨头的贱命,看到死了四个哥哥,立马就臣服到那含凰英的脚下,这才当了这个麒王。不过他这么个软骨头,怎么就咬上咱们不放了?也不知道上次荆承那家伙折在了他手里,被他问出了什么。”
“你也别小瞧了他含征井,他可是含凰英的母亲抚养长大的,两人虽不是一母姐弟,却比一母姐弟还要亲。原本他就有不世之才,只是因为不到弱冠,没有实职,不构成对含凰英的威胁,才被放过一马。现在,他有了含凰英这个靠山,要风得风要雨得雨。而且据说马上就要跟上将军姚无殇结亲了。被这样一个人咬上,咱们往后,甭想太平了。”女人有些无奈地说道。
男人闻言赶忙说道:“哼,那家伙,狗鼻子灵得很,刃主你前脚刚到箨泽国,他们后脚就跟过来了。不过刃主你放心,他含征井再厉害,充其量不过是个没有军权的臣王,跟普通的皇亲贵胄没什么两样,能扑腾起多大的水花?刃主,你就安心在这儿住下,只要你在箨泽国一天,我方壶定护你周全。”
“呵呵,你还真以为他含征井能动得了我?”
见两人聊得正酣,并没有发现自己,小单不禁缓过一口气。一边庆幸着,一边小心翼翼地转身,试图消无声息地绕到神像后面,再消无声息地顺着甬道溜走,便万事大吉。
小单屏息凝神,仔细看着脚下,小心翼翼地挪动着。
可谁知就在转身的刹那,他手里拎着的那根粗笨的盲杖竟剐到了地上的一条断腿,而那断腿连带着碰倒了一个靠在墙上的伞盖,伞盖又带倒了依在墙角的一捆竹竿。竹竿倒地,哗啦啦啦,仿若节日里击打的竹板木节,喜庆得很。
“谁?!”男人怒喝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