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带着满腔的怒气,也带着些许的兴奋,顺着那两条车辙印一路追了过去。
大约疾走了一个时辰,在甘枣山西北边一处近共水的山脚河源处,车辙印消失了。
赤妘轻轻踩了踩那松软得近乎淤泥的土壤,焦虑道:“卓展哥哥,共水似乎不久前经历了一次漫涨退潮,这车辙印没了,咱们怎么办?”
卓展四顾环望,目光停在了岸边一块被磨得油亮反光的大石头上面。卓展快步走向岸边,一片坚硬的薄冰从他的脚下延展开来,在这片泥泞的河源上铺了一条冰路。
众人见状也都跟了上去,小心翼翼地走在冰路上。
卓展摸了摸那块光洁的大石头,微微一笑:“这石头应该是浣洗时用来捶打衣服的,能洗衣服的地方,都不会离家太远。看来,我们马上就能找到了。”
“我来看看。”段越说着已将两个指头抵住了太阳穴,催动了幽冥之眼。大大的眼睛里,银色的瞳色星河般流转,专注地搜寻着那一直藏在暗处的身影。
“在那儿!”段越收起了幽冥之眼,指着半山腰的一处密林,兴奋说道。
众人不敢耽搁,迫不及待向山上跑去,兴奋又忐忑。
隐蔽在密林中的,是一间低矮又破旧的茅草屋,干茅草的浅棕色与周遭的树干融为一体,让人即便进了这树林,也很难发现有这么一间小房子的存在。
卓展伸开手臂,回头朝众人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随后悄悄地将手掌撑在地上,一道高耸的冰墙消无声息地螺旋而上,将整个小茅草屋都围在了里面。
“妥,这下稳了,瓮中捉鳖啊。”
壮子轻声嘀咕着,却被前面的段飞回身就用手肘捅了一下他肥厚的肚子,示意他不要说话。
这一肘正好顶到壮子的胃上,疼得壮子一口酸水差点返出来:“我靠,段飞,这宁受三拳不挨一肘啊,你可真够狠的!”
段飞、段越、赤妘几乎同时回头,怒目瞪向壮子。
“嘘!远在天边近在眼前了,你想暴露是不是?”赤妘小声呵斥道。
“这赖我呀?”壮子压低声音,委屈地反驳道。
然而这林子幽静得很,除了风吹树叶的沙沙声,就是鸟儿婉转的啼叫声。即便他们再轻声说话,动静还是太大了。
“客既然来了,就进来吧。寒舍虽陋,却也遮得住一片骄阳。”一个苍老又沙哑的声音从茅草屋里传出。
众人大眼瞪小眼,也不再躬身猫腰跟做贼的似的了,恢复起寻常的姿态,反而更加戒备起来,时刻准备着突然而至的战斗。
最前面的卓展倏地停下了脚步,他微微侧头,有些无奈地看了眼身后的衣人燧,一声叹息,推开了小屋那扇上下漏风的柴门。
刚一进屋,众人就看到一个头发花白的老人背对着他们,坐在小马扎上削竹篾。而令他们惊讶万分的是,这老人竟一个肩膀高、一个肩膀低。
卓展一看到这副高低肩,顿时没了怒气,他仰头长叹一声,再低头时,不情愿地说出了那个他一直都不愿相信的事实:“衣人燧,这一切,果然是你在背后搞鬼。”
老人手中的蔑刀陡然停住,他正了正身子,缓缓转身。
“我擦,这……这老头儿不是咱们刚到浊溪碰到的那个吗,戴草帽的?他……是……”壮子惊讶得目瞪口呆,指着那高低肩的老人,说不出话来。
看了眼问话的少年,老人的目光下意识地落在少年身边那张苍老又悲伤的脸上,瞬间攥紧了拳头。
老人顿觉血气上涌,一下子头红脑热,额上青筋暴起,用尽全身的力量,从牙缝里一字一字挤出:“青阳戟,咱们,总算又见面了。”
所有人都被这道晴天霹雳击的外焦里嫩,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一时间都有些怔愣,只因这怪诞的事实实在令人震撼了。
壮子完全被绕懵了,揪着自己的头发一副怀疑世界的样子:“啥?这……等等,让我捋捋,这塌肩膀的老头儿是衣人燧,咱们一直要找的青阳戟竟然就在身边,还是衣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