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谷载着众人一路向东,不出一个时辰,便来到了卓展跟姚依依事先约定的地方,位于成侯山和朝歌山之间的一片巨大的椿树林。
从小谷背上下来后,众人便顺着一条蜿蜒的小路进了椿树林。
虽然现在刚刚入秋,但这山野间的秋色却比城国里要浓上许多,两边椿林那苍翠的青绿中已经开始隐现出点点苍黄,椿叶的味道混杂着泥土的清香,很是好闻,让心情无比凹糟的一行人多少畅然了一些。
姚家的车马队比较庞大,随行仆人不少,东西也多,再加上易龙他们隐土邦的人,一行人浩浩荡荡的,在这片蓊蓊郁郁的椿树林中甚是扎眼。
卓展他们没费什么精力,便找到了椿树林深处扎营煮饭的姚家车马队。
看到卓展他们来了,姚依依宛如一朵飘落枝头的玉兰花,翩然而至,清澈的笑容似潺潺溪水流进了每个人的心田。
姚依依刚想上前跟卓展打招呼,却忽然看到了卓展身后那袭刺眼的火红,原本明媚的心情瞬间被焚烧得渣渣都不剩,虽然脸上依旧笑意温存,却明显挂上了一层寒霜。
“呀,妹妹回来了?”姚依依直接越过了卓展,轻轻抓起赤妘的双手,无比关切地问道。
妹妹?赤妘一愣,跟旁边的段越相视一眼,一头雾水。
赤妘心里咂摸着,之前姚依依还是管她叫“妘妹妹”,怎么几日不见,竟改口变成“妹妹”了?姚依依这是先发制人,她要做大,让自己做小……自己不在的这几日,究竟发生了什么?
这样想着,赤妘和段越齐齐将目光投向卓展。
卓展一惊,想解释却又觉得没什么可解释的,一时间竟呆在那里,不知如何是好,微微抽动的脸上,满是委屈。
瞥到卓展呆萌的样子,姚依依很想笑,却还是竭力忍住了,就像什么也没发生一样,将赤妘往自己身前拉了拉,和煦恬淡。
“咦?表……兄?”抬眼间,姚依依却瞄到了走在最后面的姬婴。由于之前姬婴失魂落魄地耷拉着脑袋,她一直没注意到,此时看到这么一个已死的人霍然抬头,不禁吓得浑身一颤,花容失色。
“啊!鬼呀!”小丫鬟莲香直接蹿了起来,一声响彻天际的叫声猝不及防地冲破椿树林,虫惊鸟散,把树林里所有的人都吓了一大跳。
就连引发这场惊吓的罪魁祸首姬婴,也被吓了一跳。他盯着姚依依和莲香,很想好好解释一下,却不知从何说起。
还是旁边的段越率先开口,缓解了尴尬:“哦,是这样,当日姬二哥虽身受重伤,却并未死。我和妘儿当天也随哥哥他们离开辉诸山,一直跟在他们附近。收到卓展哥哥传来的暗信后,我们就前往啬正家里找到了姬二哥,并把他带到了西山的太华山,由晶丹观掌门亲自医治。现在他的伤基本上都好了,只不过体力还需要一段时间来恢复。”
姚家众人这才明了,眼前这个意外来客确实是个大活人,一颗颗吊起的心终于放进肚子里。
莲香更是拍着胸口自我安抚着:“不是鬼就是好……不是鬼就好……真是吓死了吓死了……”
姚依依轻轻吁了口气,瞪了莲香一眼,定了定神,笑着朝姬婴走了过去:“没想到表兄竟然大难不死,真是可喜可贺。原来妹妹她们先前离开,竟是带表兄去医治,卓哥哥可真是的,怕我们担心,也不知会一声。”
不仅“妘妹妹”变成了“妹妹”,连“卓公子”都变成了“卓哥哥”。赤妘这个小辣椒登时就窜火了,瞪着眼睛望向她的卓展哥哥,委屈出天际。
可怜卓展也很懵逼,他这也是第一次听姚依依改称呼,但却不是亲口对他说的,而是在与别人说话间不经意提起来,给人感觉就好像二人私下里早就这么叫过似的。
愕然之余,卓展不禁暗暗感叹,姚依依真不愧是中山上将军的女儿,刚从惊吓的状态中缓回来,就能这样轻松平淡地改称呼,丝毫不给人任何违和感。不,非但没有违和感,是只有在这样的情况下,才会看起来自然,当真是好手段。这个女孩,真不简单,她的妘儿,怕是又要糟心了。
段飞和壮子看着一向精明的卓展此时却是哑巴吃黄连,都忍不住“嗤嗤”偷笑起来。
“哎?”姚依依向后看了一圈,疑惑道:“怎么没看见轲儿?他没跟你们一起逃出来吗?”
这个名字一说出口,气氛顿时降到冰点。
姚依依自然也感受到了这份异样,尴尬地笑了笑,见姬婴别过头去不言语,便将目光移到卓展身上。
卓展赶忙温言圆场道:“姚姑娘,此事说来话长,至于个中原委,之后卓展再与你详说。”
发现事情不简单,姚依依心中暗生疑惑,再次瞟了眼仿若游魂的姬婴,缓缓点了点头,伸手指了指前面空地上临时铺起来的毡毯,沉静道:“也好,卓哥哥,这边请吧。”
于是众人便随着姚依依走向毡毯,盘膝而坐,姚家的奴仆们赶忙拿过陶碗和铜壶,给他们倒水,很是周至。
旁边就是易龙他们隐土邦的人,用的也是姚家的毡毯。此时,小春正捣鼓这面前的一口小锅,里面传来了微微焦糊的米香味。
其实刚刚隐土邦的人就看到卓展他们回来了,但由于易龙闷头没说话,他们也不敢贸然吱声,毕竟不久前他们老大刚跟壮子打了一架,闹得很不愉快。这次,他们虽然算是帮了卓展的忙,但一想到段飞和壮子这两个老大的宿敌都在,也不想去触霉头。
虽然易龙一直低头专注于手中的扑克,但刚刚听到段越出来解围时,熟悉的声音入耳,还是免不了心中一颤。此时见到他们坐到旁边,实在控制不住自己的眼神,顺着余光偷偷瞄着,瞄着那双最大最美的眼睛,瞄着那个昼思夜想的人。
段越也是一样,但她并不避讳,坐下来后就直勾勾盯着易龙看,连莲香递过来的水都没接。
四目相对,一冰冷,一灼热,很是微妙。
就像触电一般,易龙立马躲闪开段越的眼神,拢拢垫子上的扑克,还是一遍又一遍地洗牌,惹得他对面的猴子、大彪一阵挤眉咧嘴,大气不敢喘。
这一没有互动的互动,段飞和壮子自然看在眼里。
段飞虽然脸青得要命,但并未作声。
壮子却很是沉不住气,起身就往隐土邦那边走去,瞅了眼小春熬的那锅半糊半生的粥,撇了撇嘴:“哎我说,你们这两天就吃这个啊,这不是猪食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