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唯一的问题是,我并不确定这些经验是否意味着真理,要知道,哪怕只是一丁点的差异,所导向的结果可能大相径庭。”
“所以,你们只能暂时听一听,而不要把它们当做真的。这是任何一个爱智者必备的品质。”
“欧多克索,你们的学园一定也掌握了一些方法,但我不确定它与我将要说的是否一致。但请不要急于反驳我们,请让年轻人自己选择可以说服他的一种理论。”
“我们的实践,总是有主体与对象两个方面。比如当说话时,我作为发言者就是行动的主体,而语词就是我的对象。”
“同样,当你去研究自然,你是主体,而自然中的种种现象和元素,也是对象。”
“实践,就是我们去改变对象的过程。”安提斯泰尼停顿了一下,“我们可以用手改变大地,但手是不能改变土元素的。所以,我们挖地时看似改变了大地,但只是把土从一个地方转移到另一个地方,而它们的本性并不会变化。”
“哲学的技艺也是如此,如果我们可以了解对象的本性,我们也可以去改变它,只不过我们改变的不是一块土地,而是深入到元素的层面。”
“这是自然学家要做的事情,而修辞学家深入的可能就是语词和它们的连接。”他看了一眼欧多克索,“而数学家可能要改变的就是数或者形状之类的,这就是我不了解的了。”
“我们的手可以挖地,这是容易的,因为身体作为我们的工具,成为了我们与大地之间的中介。”他接着说道,“但元素并非我们的手可以触及的,而是为我们的认识触及的,改变它只有努斯可以作为中介。”
“所以,高明的自然学家们通过不断去认识自然,希望达到深入自然的本原,借此触动更多的自然,就像用手深挖入地下,希望撬动更多的土地一样。”
“先生,为什么努斯可以作为中介呢?”亚里士多德不想错过这个疑问。
“有的人告诉我,努斯之所以可以成为这个中介,是因为我们对认识的表达方式是语言。”安提斯泰尼说道,“至于更多的缘由,我并没有太多认识。”
他接着说下去:“不过,经过我多年的实践,我对于努斯成长的过程倒是有一定体会。”
“我们开始一切的起点是认识。”安提斯泰尼朝向第欧根尼说着,“认识空气中的气元素,了解它的存在,发现它,触及它。”
“之后,我们不断地认识,获得关于它的知识。这时你可以使用它,在它存在的时候借助它的存在。”安提斯泰尼看到第欧根尼若有所思,便不再看他,而是看向亚里士多德。
“之后,我们便希望能在它不在时仍然可以使用它,这便是操纵。”
“操纵是将在其他的地方的对象搬运到你需要的地方,就像把一堆土从田野里搬运到田埂上。”安提斯泰尼喘了口气,“至于在此基础之上的技艺,柏拉图比我更有研究。”他看向欧多克索,“这就请学园的导师来说说吧。”
“是的。”欧多克索自然地接过了话题,“在此之上,是占有知识,利用这种知识可以在对象本来不存在的地方制作一个对象,柏拉图将其称之为‘摹仿’,但这个对象并不是真正的对象,而只是一种影像。”
“自然学家制作某种物品,就是一种摹仿,他们只是把元素重新组合,而并没有凭空创造出什么东西。”欧多克索接着说,“‘药剂师’就已经可以达到‘摹仿’的程度,尽管他投机取巧,使用了特殊的自然物,但他的技艺也一定足以保证他完成这种制作。”
“学园的‘空间陷阱’也是一种摹仿,它摹仿了自然中存在的虚空,但并不是真正的虚空,而是在空间中构造一个类似的空间,它并不是分割无限的那种界限,而只是一个特殊的空间。”
“‘摹仿’之上被称作‘分有’,柏拉图说,只有在这种程度才能叫真正‘拥有了知识’。”欧多克索继续下去,周围的人都仔细聆听着,连安提斯泰尼的喘息声都渐渐平稳了。
“分有是对真理的分享。”他说道,“这种程度的知识可以让人在一定程度上改变对象,比如集学园导师之力构造的学园空间,它一定程度上改造了阿卡德米圣林的时空构造。但是对个人而言,我还没有见过谁展现过这样的技艺。”
……
“你说那位哲学家穿过了虚空?这怎么可能做到?”前往西西里岛的船上,佛提达惊诧地对着拉米科斯问道。
“虽然我不知道原因,但我相信我们的老师也可以做到。”拉米科斯说道,“这只是对某一特定空间本性的改变。”
“我也相信老师可以做到,但是柏拉图……他不是我们的一员!”佛提达看着四下无人,小声说道,“难道他和恩培多克勒一样,曾在塔兰顿……偷师?”
“不要胡乱猜测了,我们可不像声闻家们那样保守和封闭。”拉米科斯严肃地说道,“这是老师应该考虑的事情,不是你我可以置喙的。”
“好吧……但是,他为什么会出现在海里?”
“这……”拉米科斯脸上现出古怪的表情,“哲学家说,他记错了西西里的方向,因此把出口开错了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