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墨蓝幽深的爱琴海上,一叶扁舟在快速地行驶着,它没有升起风帆,也看不到有人划桨。突然,风暴出现了,海浪翻滚着扑向小船,将它裹挟着抛向天空。它是如此渺小,几乎没有其他船只注意到它。
“风暴!是风暴!”海上显然不止这一艘航船遇到了风暴的袭击,一条满载着乘客的客船正好冲入了风暴的边缘,巨浪让它随着波涛起伏着,船上的人们几乎站不住脚。
“快献祭!是海神的愤怒啊!”船长大声呼喊着,他身边的水手们乱作一团,他们七手八脚地用树枝搭起了一座祭坛,将船上仅有的水果、葡萄酒和一切值钱的东西摆了上去。
“宽仁伟大的海上之王!”船长匍匐在船头,向天举起双手,“请平息您的愤怒!”
“宽仁伟大的海上之王!”水手们照着船长的模样做着祷告。
“噼啪——”木板断裂的声音不断响起,水手们发现这艘船在不断下沉着。船上的旅客更是惊呼连连,完全不知该如何行动。
“宽仁伟大的海上之王!”船长不停在在船头叩首,他的额头鲜血淋漓,“救助您的信徒吧!”
“轰——”迎接他祷告的只有巨浪的咆哮,一个浪头将船只推着打了个弯,一侧船舷无可救药地沉入水里。
“船长!船要沉了,赶紧弃船吧!”大副用力拉住了船长的袖子,“我们会死在这里的!”
“宽仁伟大的海上之王!”船长用嘶哑的声音继续呼喊着,他一点儿也没有理会大副的拉扯,只是奋力地向船首的神像爬去,“让我承受神灵的愤怒吧!救救他们!救救那些乘客!”
下一刻,船长消失了。巨浪席卷了他,也吞噬了船上的所有人。在雪白的泡沫中,那个粗糙的祭坛轰然倒塌,只剩下一块木板飘浮在水面上。在那块简陋的木板上,用歪斜的字体刻着一行文字,展示着水手们祭祀的对象:
“毕达哥拉斯,海上之王。”
……
同样在这片海上的纳克索斯岛,一个金发紫袍的老人坐在酒馆的一张桌子旁,他的身边还坐着一个银灰色头发的中年人。
“最近这片海上很不太平。”那个中年人开口说道,“这已经是本月第二次风暴了。海神在发怒。”
“安尼凯里,你常年在海上游历,对这些事情有什么了解吗?”老人将一块熏鱼放到嘴里,细细地咀嚼着。
“尊敬的阿里斯提波,你应该听说过,长久以来这片海上的水手都在称颂‘海上之王’的名字,他们会在风暴来临之时向他献祭。”安尼凯里说道,“但最近,他们不再称颂‘海上之王’,而是开始念叨着‘波塞冬’。”
“海神?”阿里斯提波举起酒杯,小口地品尝着本地产的葡萄酒,待安尼凯里说完话时,他正好将酒水咽下。“我倒觉得在海上漂流的人应该多向海神祈祷。”他回味着口中的酒香,继续说道,“你是说海神正在剥夺海上之王的权柄吗?”
“活下来的人会说是波塞冬救了他们。”安尼凯里也喝了一口酒,“尽管他们在祈祷时也是在呼唤海上之王。”
“不是剥夺,而是统合。”阿里斯提波点点头,“将所有信仰者的祈祷收束为一,将‘海上之王’这个名字与海神等同起来。”
“照您的说法,真的是神在行动吗?”安尼凯里有些不敢相信,“我虽然不是个好学的爱智者,但从我的角度看,海神显灵实在是太过虚幻的事情。”
“神人同形同性,这种说法本就已经把人当做了神。”阿里斯提波又喝了一口酒,“我让你帮忙打听的事情怎么样了?”
“最近码头上没有来自雅典的船入港,也没有人见过奇怪的女人。”安尼凯里答道,“但我从港口的哨兵那里得知,最近有一群俄耳甫斯教的教徒来到了纳克索斯。”
“那些人还在岛上?”阿里斯提波放下了酒杯,“哨兵是怎么看出他们是秘密教派的信徒的?”
“他们根本没有隐藏行迹,据说他们的船要远航,因此购买了大量食物和淡水。”安尼凯里一边说着,一边从衣服里掏出了一张麻布,“他们的船头刻着这个。”
麻布上用深浅不一的墨迹画着一个头像,一个头上长着两张脸的形象。
“这是什么?”阿里斯提波端详着图画问道。
“我见过这种神像。”安尼凯里吸了一口气,“这是以阿努斯,意大利人信奉的时间之神,他的两张脸一面看着过去,一面看向未来。”
“原来如此。”阿里斯提波吃掉了盘子里的最后一片熏鱼,“安尼凯里,最近有没有去意大利的船,无论哪个港口都行。”
“巧了,今天下午有一艘船要开往克洛同。”安尼凯里说,“本来它应该昨天起航,但被风暴耽搁了时间。”
“带我上船。”阿里斯提波站起身来,“我得出一趟远门了。”
他们走出酒馆,沿着海岸的石子路朝着码头走去,路上,一群本地人正在用绳索竖起一座雕像。
“那是什么?”阿里斯提波驻足看去,那是一座女性的雕像,被安置在面向大海的高地上。
“克里特的王女阿里阿德涅。”安尼凯里看着那座雕像说道,“她被忒修斯抛弃在纳克索斯岛,又在这里嫁给了酒神。在这里,人们让她与酒神狄奥尼索斯一起接受献祭。”
“那她的运气还不错,不是吗?”阿里斯提波戏谑地一笑,“我听到的故事说,她被忒修斯抛弃之后就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