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提丰披挂整齐地走进大厅,刚才还剑拔弩张的众人一时缓过神来,看向门口。显然,大厅中的场景让他出乎意料,所以在门口停了一下。
“安提丰!”狄翁此时已经欣喜地走上前,双手扶住了他的肩膀,“真没有想到在这里遇到你!”他拉着安提丰走向众人,高声宣布着:“朋友们,请允许我向你们介绍,菲力兰博斯之子安提丰,也是我老师的弟弟!”
众人这才重新打量面前的这位五十岁左右的粗壮汉子,他皮肤并不白,看起来一点也不像个贵族。但毫无疑问,他是那位着名哲学家的兄弟,这一点让在场的每一个人都不敢轻视他。连阿尔克西劳也停止发脾气,重新正色坐回原位。
成为众人目光的焦点让安提丰有些不自在,他尴尬地向四周笑了笑,算是打过了招呼。阿尔克西劳大手一挥,让人把一张椅子放在离自己最近的位置。这样,安提丰就坐在了狄翁的对面,“占卜师”阿里斯坦德的旁边。
年轻的“占卜师”收起了满不在乎的神态,有些好奇地偷看这位雅典人。只见他坐着十分拘谨,与阿尔克西劳对话时也是有一句答一句,看起来过于木讷和腼腆了。
在通报完基本的军情后,狄翁才笑着插话:“现在总算轮到我了,我的老师现在怎么样?”
“柏拉图很好。”安提丰笑了笑,说道,“我离开厄琉息斯时,和他见了一面。他告诉我,不用太担心这场战役。”
“哈哈!那就好。”阿尔克西劳二世听到这话,显出很高兴的样子,“我听说过很多关于那位哲学家的故事,不过还没有亲耳听到他的建议。”
“他和他的老师苏格拉底一样,都对斯巴达赞誉有加。”安提丰小心地回答道,“至于更多的,您可以写信去问他。而相比哲学,我更喜欢马。”
“那你和我一样,哈哈哈!”阿尔克西劳拍着椅子扶手大笑着,“雅典人安提丰,我很喜欢你,你和我见过的其他雅典人都不一样。你很坦诚!是个很好的盟友!”
众人也跟着鼓掌大笑起来,阿里斯坦德这时紧接着问道:“柏拉图为什么说我们不用担心这场战役呢?难道他已经预见到我们必然取胜?”
“你不是一个占卜师吗?为什么要问别人的意见?”阿尔克西劳不满地瞥了他一眼,“我们兵强马壮,战斗经验丰富,取胜不是自然的嘛!”
“关于这一点,柏拉图并没有说清楚。”安提丰依旧一板一眼,“他告诉我需要注意的只有伊巴密浓达一个人,牵制住他,我们就接近了胜利。”
“他和我想的一样。”阿尔克西劳赞同地点头,“只要消灭了伊巴密浓达,我们就成功了一大半。”
“可我们要如何干掉他呢?”阿里斯坦德歪了歪头,露出狡黠的笑容,“我们总是需要一个计划的。”
阿尔克西劳这次没有反驳他,毕竟他头上的伤疤还在提醒着他,伊巴密浓达是个多么可怕的对手。他转而向安提丰问道:“雅典这次会派多少步兵前来?”
“这……”安提丰迟疑了一下,才说道,“在我接到的命令中,只包括了骑兵部队的调令。”
“什么?”阿尔克西劳猛然直起身子,“你是说,雅典不会派步兵参战?”
“当然不是!”坐在一侧的色费索多罗突然站起来,高声说道,“雅典的步兵正在向曼蒂尼亚行进。我收到了格里鲁的兄弟狄奥多罗的书信,他作为重步兵和大部队在一起。”他一边说一边摸索出一个纸卷,很自然地递给了格里鲁,“抱歉,战事紧急,这封信我还没来得及给你。”
格里鲁有些诧异地接过纸卷,他从来没听到自己的弟弟出发的消息。当他打开信纸时,才发现上面的字句根本不是狄奥多罗的笔迹。
他刚想抬头询问,却感觉到色费索多罗的手掌重重地拍在自己的背上,稍稍用力压了压。格里鲁虽然正直,但并不迟钝,他当即明白了这是色费索多罗的缓兵之计。
阿尔克西劳将信将疑地看着二人,他看出这两人在悄悄隐瞒什么,于是冷哼了一声:“我并不指望雅典人的步兵,只是想知道雅典的诚意。”
“我想您已经接到了雅典战时执政官莫隆的亲笔信。”色费索多罗提醒道,“他在信中难道没有说明会派遣多少军队吗?”
“哼哼,我可不敢确定他会不会食言。”阿尔克西劳面色稍微缓和了一些,“即使不算雅典的步兵,我们现在集结的军队也已经有两万人。我用这些士兵来打败底比斯人,绰绰有余。”
“我们充分相信您这位百战名将指挥大军的能力。”色费索多罗躬身说道,“至于策略,我想我们可以充分利用智术师,比如这位‘占卜师’的技艺。我听说他在斯巴达城的守卫战中已经展示出了不俗的实力。”
阿里斯坦德一怔,他静静地看着这位说话的小个子演讲家,而对方也正在看着他。他眼中的愠怒一闪而过,而色费索多罗显然捕捉到了他情绪的变化。阿里斯坦德咧开嘴巴,露出八颗洁白的牙齿:“马拉松的色费索多罗,你的技艺也很出色,为什么不展示给我们呢?”
“我的技艺对伊巴密浓达这样经验丰富的名将并不适用。”色费索多罗大方地承认道,“他是一位内心坚定、头脑清醒的将领,不会因为某些异常的幻觉就举止失措。”
“说得好。”阿里斯坦德的面部仍然保持着微笑的样子,可是后牙一下子咬紧,这让他的表情有些狰狞,“我也有相同的困难。斯巴达的一战他们没有防备,我尚且不能得手,现在恐怕他们已经有了对付我技艺的手段。”
“好了!”阿尔克西劳不耐烦地挥挥手,“我早就知道,智术师靠不住!战场上的胜负,还是要靠战士一刀一剑的拼杀!你们只管在后方坐着,应付对方可能的智术师就好了!”
“伊巴密浓达本人就是个杰出的智术师。”狄翁突然插话了,“虽然我不清楚他的技艺到底来源于何处,但如果在战场上,他施展了某种能力,我们也要准备好反制手段。”
“这个你不用担心。”阿里斯坦德表情恢复了正常,“我已经做好了准备。”
“哦?”色费索多罗好奇地看了他一眼,但并没有询问什么。
“斯巴达的重步兵负责正面进攻,雅典的骑兵在侧翼突击。”阿尔克西劳没有顾及两位智术师之间的纠缠,自顾自地说道,“底比斯人喜欢斜线列阵,左翼是他们人数最多的一侧,雅典的骑兵就负责攻击右边,让他们不能及时后撤,打穿他们,与正面的步兵合围左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