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里鲁在乱军之中搜寻着伊巴密浓达的身影,却看到底比斯军中一阵混乱。在漩涡中心的伊巴密浓达被两个士兵架起,向着军阵后侧冲去。格里鲁冲杀了一阵,却仍然无法穿透底比斯人排山倒海的进攻方阵,正在这时他看到一队骑兵涌来。
安提丰带领的雅典骑兵在阿尔克西劳倒下之后就游曳在战场边缘,寻找着帮助步兵突围的时机。此时,他们斜刺里冲出,为撤退的重步兵打开了一个缺口。格里鲁看到色费索多罗拉着一匹战马向他飞驰而来,便纵身跃上马背。他们不等底比斯人稳住阵脚,一击即走,向着北方突围而去。
格里鲁对色费索多罗高喊道:“伊巴密浓达倒下了!我看到他被送到了后方!”
“这场战役他们已经赢了!”色费索多罗回答他,“不管现在有没有伊巴密浓达,底比斯联军都可以把我们一口吃掉!”
“不。”格里鲁停住了马,“我的敌人是伊巴密浓达本人,哪怕联军战事失利,也不等于我们的失败。”
“你难道要单人去挑战底比斯的主将?那是英雄时代才会有的故事!”色费索多罗放缓了马匹,“听我说,保存实力,等待下一次战役。”
“斯巴达和雅典的精锐都在这里,哪里还有下一次战役?”格里鲁固执地说道,“三百名斯巴达勇士就可以死守温泉关,给我三百名骑兵,我可以抓住伊巴密浓达!”
“你是不是没有听完那个故事?那三百个斯巴达人都死了!”色费索多罗急切地喊着,“你不要也想着去送死!”
“我不是送死!伊巴密浓达一旦失去战斗力,其他人根本不被我放在眼里。”格里鲁振臂一呼,“雅典骑兵队的弟兄,谁愿意与我一同追杀伊巴密浓达!”
“我愿意跟随你!”在此前的两场战斗中,格里鲁的表现让他赢得了巨大的声望,雅典骑兵们不约而同地将他看做真正的领袖。
“好!”格里鲁意气风发,他将两截断枪横在马背上,又提起一柄斯巴达弯刀插在腰间,“跟我冲!”
“该死!”色费索多罗咒骂了一句,看着一队骑兵跟随格里鲁向着底比斯军阵深处冲出。他咬了咬牙,一鞭子抽在马背上,跟了过去。
……
狄奥多罗歪歪斜斜地跑着,他的一只凉鞋早已不知去向,肩膀被削掉了一块皮。他一手拄着捡来的长枪,另一只手则拖着早已昏迷不醒的西尼阿斯。这位雅典将军被一面盾牌击中了头部,登时晕倒在地,多亏了在他身边的卫士狄奥多罗才把他救出战场。
在他们的背后是十几名阿戈斯的步兵,他们在战役后期才投入战场,此时只想着捞些功劳。尤其是看到西尼阿斯的铠甲和头盔,让他们认定这是对方军队中的一位领袖,而活捉到敌军首领意味着巨大的荣誉,当然还有不菲的奖赏。
狄奥多罗扔掉了长枪,把西尼阿斯背在背上,但这个雅典人的身躯实在沉重,让他摇摇晃晃迈不开脚步。就在他快要被追上的时候,一匹快马驶过他的身边,一刀斩断了一个阿戈斯士兵的头颅。
“格里鲁!”狄奥多罗的泪水夺眶而出,他看到一队雅典骑兵匆匆赶来,将那些阿戈斯人斩杀殆尽。
“快上马!”格里鲁将自己的马匹让给了狄奥多罗,又把垂死的西尼阿斯横放在马上,“向曼蒂尼亚城边的山上冲!那里没有敌人,然后绕过去回城!”
“那你呢?”狄奥多罗接过了缰绳,“你们要去哪里?”
“去了结这场战争!”格里鲁回到队伍中,一名骑兵主动下马,让格里鲁骑在自己的马上。
“赶紧走吧!”他向着狄奥多罗挥挥手,“活下去!”
……
跟在雅典骑兵队伍里的狄翁抹了抹眼睛,没有人注意他也夺下一匹色萨利战马跟着冲了过来。连他自己也想不清楚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他只觉得有些事情还没有完成——或者说,心有不甘。他看到精神抖擞的格里鲁,心中泛起一丝苦涩:这是年轻人的时代,而自己已经老了。
看着格里鲁告别了自己的兄弟,上马继续前进,狄翁赶紧催动马匹紧紧跟了上去。格里鲁看到了狄翁,没有说话,只略微点了点头。
在他们前方,伊巴密浓达的卫士和底比斯圣队的残兵集合在一起,护卫着他们的主将向后方撤去。他们先是遇到了压阵的达番图斯,后者暂时保管了伊巴密浓达的令旗,作为战场上的总指挥。接着,他们转向帖该亚的方向。
伊巴密浓达从昏迷中醒来,他让卫士把他放在地上。他两脚站定,头还是痛得厉害,眼前一阵阵金星直冒。但他还是没有坐上担架,而是跟随士兵步行着,他一边走,一边观察着周围,似乎在担心什么,又在期待什么。
马蹄声传来,底比斯人赶紧摆好了防御的架势。格里鲁和狄翁冲至队伍面前,才勒住坐骑。狄翁看着面色惨白的伊巴密浓达,疑惑地摇了摇头。他自己也刚刚借助了圣物的力量,但并没有这般不适。
“年轻人,你果然来了。”伊巴密浓达直视着格里鲁,“你与我有什么未了结的冤仇吗?”
“我的母亲九年前死在斯奇卢斯。”格里鲁简短地说道,“进攻斯奇卢斯是你的命令。”
“啊,是这样。”伊巴密浓达长舒了一口气,“你说的是对的,我确实亏欠你一条性命。”
“那就把命拿来偿还吧!”格里鲁纵马上前,刀锋斜劈向一个卫兵,狄翁和其余骑兵也冲杀上来。
一场混战开始了,雅典的骑士们同仇敌忾,而底比斯的精锐以一当十。两个小队展开了殊死搏斗,其气势竟然不输给万千人军团的大战。
伊巴密浓达始终一动不动,他静观着眼前的拼杀,仿佛置身事外。他的眼睛眯起,不时眺望远方,而格里鲁已经冲到了他的面前。
“来了!”伊巴密浓达精神一振,他右手反握银弓,抬头一箭射出。格里鲁侧身在马上躲开,但这一箭本就不是朝向他的方向。
箭只在山坡上炸出一片烟尘,一个身形显现出来,那是一个身穿麻布长袍的年轻人,他的肩头扛着金色的三叉戟。阿里斯坦德,他狼狈地躲开了箭矢,也让自己的伪装失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