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你要离开塔兰顿?”艾萨拉从椅子上倏地跳起,膝盖重重地撞在了桌子上。她似乎没有感觉到疼痛,只是一个劲儿地追问,“你为什么要走?你不是还在被追杀吗?”
“我需要去见柏拉图。”亚里士多德如实说道,“这对你不是个好消息吗?你可以随时来看书,不用顾及早晨还是午后了。”
“哼。这倒是。”艾萨拉拂了拂自己的头发,恢复了冷静,“啊,如果是老师的决定,一定是有道理的。”
“对,就是这样。”亚里士多德点了点头,“那我就告辞了。”
“那个……你等等。”艾萨拉叫住他,从一堆书卷中找出了一个小东西,“拿着这个。”
亚里士多德将那东西接过来,放在手掌上看去,那是一个木制的“飞鸽”,毕达哥拉斯派用来传递信息的工具。
“我一直想要做一个试验,看飞鸽的最大传送距离是多少。”艾萨拉快速地说着,“你在路上帮我测试一下,过一天试着让它飞回白塔一次。”
“可是我不知道你们是怎么操作的啊。”亚里士多德挠了挠头,“船在海上一天可以走出很远,我又不确定具体的方向……”
“你的数学和天文学都是白学的吗!”艾萨拉生气地大喊道,“再说,这一个是为了对你进行定位!懂不懂?反正我会每隔一天给你发一只飞鸽,如果你能收到,就证明它可以飞回来。至于你怎么回信,自己去想办法!”
“我的数学技艺并不好……”亚里士多德还想解释,但被艾萨拉推出了摆满书卷的房间。在亚里士多德即将离开时,她又补充了一句:“别忘了,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回来记得给我一个明确的解释。”
“莫名其妙。”亚里士多德接受了一番怒火的洗礼,悻悻地走出了书库。他一出门,就看到阿其得谟在等着他。
“我们就要出发了。”阿其得谟笑着对亚里士多德说道,“我跟你们一起走。”
亚里士多德知道,阿其得谟是护送他们前往叙拉古的负责人,确实,没有人比有着毕达哥拉斯派成员和欧多克索的弟子双重身份的他更适合担当这一工作了。
“我们应该马上启程,阿里斯提波先生已经在码头等候了。”阿其得谟拉住了亚里士多德,“老师要求我们快去快回。”
亚里士多德默默地跟随阿其得谟来到了海边,果然,阿里斯提波已经站在海岸上了。在他的身后,一条中型的客船正在靠岸,在船舷的正中间,画着一个倒着的五芒星。
“就是那艘船了。”阿其得谟引导他们登上甲板,“在意大利的海域上,我们的船可以保证绝对的安全。”
船上的水手见到阿其得谟纷纷行礼,他们大都有一些年纪,有的人看起来像是在海上度过了半生。他们面对上船的三人时,不约而同地在胸口用手画了一个倒五芒星的形状。看起来,这就是毕达哥拉斯派的礼仪了。
阿里斯提波一言不发,他一登上船就急匆匆地躲进船舱,像是在逃避什么一样。亚里士多德和阿其得谟则留在了甲板上,他们看着水手起锚,扬帆,塔兰顿的海岸离他们渐渐远去。
突然,亚里士多德看到码头上有三个人匆匆跑来,一边跑一边朝着他们的船挥手,仿佛是要求船停下了回到岸边。阿其得谟一愣,但随即挥了挥手,掌舵的老水手一言不发地把船舵转向一边,他们的船再次向着塔兰顿驶去。
“怎么回事?”亚里士多德看向阿其得谟,“那三个人是谁?”
“不知道。”阿其得谟摇摇头,“但显然,他们手上有我们学派的信物。”他指向一个人手中挥舞的一片菱形的牌子一样的东西,亚里士多德费了很大劲儿才看清楚。
“看看他们有什么事吧,说不定是要求搭船出海的朋友。”阿其得谟看着对方也显出了疑惑的表情,他高喊道,“你们不是我们学派的成员,为什么要唤回我们的船呢?”
“我们得到了阿启泰的允许!”领头的一个胡须花白的老人仰头看着阿其得谟,把手中的牌子高高举起,“我们要去叙拉古,可这段时间一条船都没有!我们想要顺便搭上你们的船!”
“这可不常见,这艘船是专门护送我们的朋友的。”阿其得谟想了想,问道,“你说你们得到了阿启泰的允许,那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二十年前,阿启泰与我们的领袖签下协议,我们学派的成员可以凭借这块令牌借用来自塔兰顿的船只。”那个老人有些生气,“这是爱利亚和塔兰顿的联盟协议,你们不承认吗?”
“啊,原来你们是爱利亚人!”塔兰顿和爱利亚是联盟,阿其得谟似乎听说过这么一回事儿,但二十年前的协议他也并不知道具体情形。“抱歉,这条船有特殊用处,如果你们去城里的天文塔向阿启泰提出请求,他一定会给你们再安排一条船的!”说着,阿其得谟摆摆手,想要把这几个人支开,继续开船。
“可我们去问了几次,看门的人都不让我们见阿启泰!”那人焦急地拍打着船舷,“拜托,我们真的有要紧的事情,不能耽搁!”
“这……”阿其得谟转念一想,这倒未必不可能,最近欧多克索和阿启泰面临着秘密教团的袭击,一直深居简出,看门人不知道他的行踪也并非妄言。
那个老人见阿其得谟还在犹豫,便抬头向船头张望,一眼看到了亚里士多德。他有些迟疑地问道:“那个年轻人,我看你很面熟,你是雅典来的吗?”
“我?”亚里士多德揉揉眼睛,仔细打量着对方,突然,他认出了对方,惊讶地说道,“您是……优西比乌斯?”
“对啊!对啊!我们在雅典见过面!”爱利亚的优西比乌斯一下子兴奋了起来,“你是这条船的客人?让我们上船吧,怎么样?”
亚里士多德也没想到在这里会遇到对方,大约六七年前的时候,自己曾在伊索克拉底家的一次会饮上见过这个人,不过当时他看起来还不到四十岁,没想到过了几年,他苍老的如此之快,简直像个六旬老人,也难怪亚里士多德一时没有认出。不过,那时双方的交往可不怎么愉快,他们似乎为了一个问题起过争执。
“不过,既然是伊索克拉底的朋友,应该不是坏人。”亚里士多德这样想着,又看到对方异常急切的眼神,便对阿其得谟说道,“我认识他,他是伊索克拉底的朋友,让他们上船吧。”
“你确定?”阿其得谟略一沉吟,“既然是爱利亚人,又是你认识的朋友。那就顺带捎他们一程吧。”
优西比乌斯听到了他们的对话,高兴地表示着感谢,水手把跳板搭上,引导着三个人走上船只。
“亚里士多德,是吧,真没想到在这里遇到你!”优西比乌斯三步并作两步跳上甲板,径直向亚里士多德走去,“你怎么不在柏拉图的身边,偏偏来到意大利的海上呢?”
“我的老师正在叙拉古。”亚里士多德礼貌地向对方致意,“我和阿里斯提波导师搭船去西西里见他。”他没有多说自己的事情,而是反问对方,“请问,您也是去叙拉古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