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寄山一条条仔细叮嘱完毕,忽然话锋一转,问道:“刚刚宫里来人了?”
“柳叔叔消息真灵通,微儿正想和您商议此事。”赵昔微亲手替他斟了热茶,道:“太后遣内侍传话,命赵府着办宴席,又提及我的婚事。”
她眉尖微蹙:“我本想拒绝,可……”
她话未说完,柳寄山已冷笑出声。
“我就知道。”他表情微冷,眼底的阴郁之色更为明显,“我就知道,老太婆必然不会放过你。”
他一头白发,青衫素衣坐于窗下,执盏沉吟时,有种世外高人的优雅,却也有种难以捉摸的淡泊,说出来的话,更让她一时摸不着头脑:“阿微,你跟我离开这儿吧……”
“柳叔叔?”赵昔微轻轻唤了一声。
可柳寄山却自顾自地继续道:“我带你走,你听我的,不要再与宫中有任何牵扯!趁着现在太子不在京城,是你离开的最好时机——”
“柳叔叔!”赵昔微沉声又唤了一句。
柳寄山猛地收住话头,可眉间的郁色却更深了:“阿微,你还没看懂吗?还是看懂了,也不肯抽身?”
“我……”赵昔微抿了抿唇,想说的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只冲他微微一笑:“我会照顾好自己的,柳叔叔不用担心。”
“阿微!”柳寄山站起身来,以一种长辈的姿态,微俯身盯着她的眼睛,语气既焦急又恼怒:“听师叔一句劝,不要为了一个男人而犯傻!”
赵昔微一愣,顺着他的话反问道:“我犯什么傻了?”
“犯什么傻?”柳寄山目光冷郁而幽深,一字一句地道:“他立你为妃,又始乱终弃,你不曾有半句怨言;他赶你出宫,又藕断丝连,你不曾有半分憎恨;如今他以你为饵,引蛇出洞,你还不肯斩断情丝?难道你还幻想着,等一切尘埃落定,能和他破镜重圆?”
“……”赵昔微呆呆地看着他,在他的眼里看见一个令人痛惜的自己。
她想解释什么,却发现千万句话堵在喉咙口,不知从何说起。
说什么呢?
似乎也没什么好说的。
她垂下眼睫,沉默了一会儿,突然道:“我不是……”
这样小儿女的姿态,柳寄山看得心中一疼,不由得放软了语气,柔声道:“阿微,你听师叔的,过几日就离开京城,好不好?你要是舍不得你爹,便等过几年再回来看他,怎么样?”
他慢慢地在桌旁蹲下身子,仰着下巴看她:“跟我一起走,好不好?师叔带你一起归隐山林,你不是想把孩子生下来吗?师叔保证,一定让你和孩子安安心心的,你放心,师叔在江湖经营多年,这点实力还是有的,你要是想做生意,咱们就在山下盘一个铺子,你想做客栈饭馆也好,想做茶楼酒肆也好,师叔都支持你。若你什么都不想做,就好好的呆在家里,不要担心日子太闷,霏霏和依依几个师妹都会好好陪着你,她们都是很懂事的孩子……”
他像一个慈爱的父亲哄着自己的小女儿一样,絮絮叨叨地说了许多,“阿微,听师叔的,离开京城,离开这个是非之地,走得远远的,即便心中还有情意,也先暂时藏起来,好不好?”
“师叔……”赵昔微从小到大,还从未被长辈这样哄过。
赵子仪对她也是关心的,可这份关心不够亲昵。
老夫人对她也是慈爱的,可这份慈爱不够纯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