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子俩一前一后跪在御座下,曹德亲自捧了印册过去,温声叮嘱着要尽忠职守,报效朝廷之类的话。
皇帝有心留意两人,便多看了几眼。
打仗不难,治军难。
凉州军以前一直捏在太后手里,太子乍然接手,军中难免不安,而太子的主要重心是打理政务,不可能天天盯着将士,这种情形下,确实是该个挑个靠得住的人放在军中才行。
可,为什么挑中的是赵子敬呢?
想到刚刚发生的一幕,皇帝不可避免的又多想了一下——
难道,这小子真如顾雍担心的那般,被私情所困?
皇帝眯起眼,打量着赵昔微。
已经是废妃了,总不能重新册封吧!更何况,顾家那丫头……
皇帝心一沉,又将眼神投向了顾玉辞。
这丫头受了这么大的屈辱,若再不给个名分,着实有点对不住人了。
想至此,皇帝便轻轻一招手。
曹德赶忙附耳过去:“陛下有何吩咐?”
“嗯。”皇帝抿了一小口酒,问:“让你准备的东西,可都备下了?”
“备着呢!”曹德笑眯眯的应了,“只等陛下吩咐一声,奴婢马上派人去取。”眼睛偷偷一睃,在太子身上打了个转,“只是……此事尚未经过殿下同意,贸然下旨,怕是……”
“嗯?”皇帝脸儿一板,“儿女婚事,朕是他的父皇,连这个都不能做主了?”
“是……”曹德把脖子一缩,忙躬身下去了。
嘉赏过了三军,册封过了将士,礼官再次捧起锦帛,高声宣唱宴会的下一个环节——赐酒。
舒缓的乐曲从帘幕后流淌而出,宫女自侧门鱼贯而入,香甜醇厚的葡萄酒端了上来。
一片歌舞升平中,尔虞我诈一扫而光,只有政通人和、君臣同乐的盛世繁华。
赵昔微坐在位置上,望着面前的琉璃杯,思绪飘得有些远。
一切都结束了吧?
皇帝没有了后顾之忧,太子没有了拦路之虎,而赵家……看这情形,也应该是有惊无险。
即便赵子仪以后不再受重用,有掌管军权的三叔在,也不至于家族落败。
一切都很好。
而她呢……
正失神时,耳畔突然传来一个怯怯的声音:“姐姐可是不爱饮酒?这鸡汤是才送上来的,味道十分鲜甜,你尝尝吧?”
赵昔微诧异抬眼,便见一名少女冲自己讨好地笑。
素纱衣,绿罗裙,款式说不上好看,面料也说不上精美,甚至看起来有些廉价,但穿在她身上,便有种说不出来的清新自然。
小家碧玉。
乍看一眼,赵昔微脑子里就跳出来这四个字。
再看第二眼,赵昔微陡然回神:“何姑娘?”
京中姓何的有很多,但大臣中姓何的却不多。
能坐在这里,接受皇帝赐酒的,当然只有一个——那就是东宫詹事何奎。
这何姑娘,自然是何奎的女儿,何满枝。
赵昔微和她不熟。
当初见过寥寥几面,曾听说过一些传闻,说何奎曾有意把女儿送入东宫。很多人都说不可能,其一何奎出身一般,家世不显,其次何满枝并非嫡出,一介庶女,怎么可能嫁入东宫,成为太子妃?
但后来,嫁入东宫的还真是个庶女,然而却不是何满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