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轻轻点头,笑容舒缓:“你这孩子也是个实心的,你带病赴宴,朕心疼还来不及,怎么会治你的罪?”手掌往下压了压,长叹道:“你虽不再是太子妃,但朕还是把你当自家孩子看待的,想来灵犀近来也有这样的病症,宫中新聘了几名女医,下次朕命她们过去赵府,给你仔细调理一二。”
“多谢陛下厚恩。”赵昔微本想拒绝,可到嘴边时又一想,皇帝哪是真关心她,不过是为了在太子面前把戏做足罢了。
“你倒真是个乖巧懂事的。”皇帝又是一叹,突然陷入了沉默。
片刻后,他再度开口,似乎有几分遗憾,也似乎有几分不忍,缓缓唤道:“赵昔微,你是个好孩子,朕记着你的好……”他眯起眼睛,看向左侧的儿子,“太子,也会记得你的好。”
李玄夜没有出声。
皇帝便睁开眼,是那种清明的温和,“今日封妃之事,朕原本还怕你想不开,未料到你小小年纪,竟有这般心胸和气度,着实令朕钦佩!”
“陛下谬赞,臣女担当不起。”赵昔微再次垂下眼睫,掩饰住眼底的凉意。
一个人的改变,或许只是一夜之间。
曾经那个不肯说谎、不愿虚伪、不能低头的女子,彻底改变了。
“太子你是对的。”皇帝笑着看向李玄夜,“这丫头果然聪慧机敏、勇气可嘉。当初你剑走偏锋,把京师兵权交给她,是最正确的决定。至于她的病情,你也不要太自责,她这旧疾虽然麻烦,却也不算顽固。不过是这些时日劳心劳神,过于疲累罢了。”
李玄夜依旧捏着酒盏,眼神淡淡地望着面前的两人。
赵昔微眼观鼻鼻观心的端坐,坦然承受着他的目光。
倒是皇帝被他看得有些心烦意乱。
这个儿子从小到大都是他的骄傲,聪明、稳重、且孝顺。从来没有忤逆过他的时候。
除了在赵家这丫头的事情上。
但越是这样,他就越知道自己做对了。
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
他宁愿让儿子以后恨他,也不要儿子受制于人。
他这一辈子,已经尝够了受制于人的苦。
皇帝心中一叹,状似随意地拿起那一卷明黄绣金的圣旨,“知道你不肯让她居于人下,朕怎能拂了你的意?今日既为你下了立妃诏书,便也不能厚此薄彼,轻慢了她。”
“赵昔微。”皇帝忽然沉声一唤。
赵昔微正垂眸恭听,下意识就想应声,然半抬眼眸便瞥见那一卷圣旨,心里立即“咯噔”一跳。
赐婚完顾玉辞,又给她下圣旨?
皇帝葫芦里卖什么药?
她这犹疑了一下,却见斜刺里那人又是一道目光射来。
她也没想去看,所以也没多猜,只冲皇帝应了一句:“陛下?”
皇帝“嗯”了一声,衣袖一摆,那卷绣金的圣旨便往她这边递来。
赵昔微想装傻也不能了,才抬出手去接——
“父皇!”
声音清冷,如玉碎冰,急促坚硬,击得空气荡了荡,也让赵昔微的手颤了颤。
不待她反应过来,一阵凉风拂过,带起梅花香气扑鼻,圣旨已被那人抢先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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