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药的老仗一点也不绕口地重复了一遍,像唱歌谣似的:“就是我二婶子的三丫头的四舅婆的五姑奶奶一家六个老姊妹七个老兄弟通通都得了烂眼角。”
“……”
董灵均不耐烦地从药橱里掏出最后一盒胭脂盒般大小的药膏:“喔,那你二婶子也够幸运的,刚好最后两盒药膏,你一盒,你二婶子一盒。”
“哎呀,董药师,烂眼角的不是我二婶子,是我二婶子家的三丫头的四舅婆的五姑奶奶的一家六个老姊妹七个老兄弟!”老仗急得用拐杖叩响地面,努力声明。
“请简洁地说,您要买几盒药膏?”
“十四盒药膏。”老仗掏出十四份的钱,两缗开元通宝,数出两千钱八百钱。
商音被那哗啦啦响的铜钱吓了一跳,这是什么物价,一盒抹眼角的膏药卖两百钱?明明顶多只是两位数的价。眼前这个药棍太忽悠人了吧!可恨的是他居然还不太满足!
董灵均凝了凝愁色,装作很困难的样子:“钱易得,药引子难得,安康更是千金难换,这味药的药引需要天山雪莲的花蕊来制,我可没那么多精力跋涉去天山,老人家您还是另觅医圣吧!”
惹得老仗失望地抹了一把泪:“要是请得到别的医圣,老朽就不必舍近求远了。我拿着药方子四方去求,有良心一点的大夫直接退回药方说是不明白药方中的‘二百味’,没良心的庸医就胡乱抓一味药胡弄给老朽,用了他们的药,害得老朽的眼角又旧症复发了,就只好回来找开这开方子的药师你。宁愿倾家荡产也不想被旧疾折磨着,关键家族染眼疾的人还多,您可不要不管了。”
“得得得,行啦行啦!”董灵均摆摆手,变脸极快,方才的为难已然换做信誓旦旦,“我嘴上那样一说,其实我还是很乐衷救死扶伤的,我也不会趁火打劫漫天要价,您再多出一倍就行了,这两缗钱就当做定金。收了您的定金,我舍生忘死也给您把药弄全了,三日后您再来取药,您们的眼疾定药到病除,否则我拿命来赔偿!”
求药的老丈千恩万谢地离开了。
明明是买药的钱,最后变成了定金……
董灵均对那老丈的背影还特定呼了句:“欢迎您下次再来!”
商音的粉唇撇起一个冷冷的微笑,屁股撒在药案上荡起双脚,怡然自得环顾了下这间破旧的药堂:“这么破旧的药堂子,什么样的破房子装什么样的人,一味‘二百草’忽悠了人家四五千钱,果然是招摇撞骗的药棍!”
“你个鬼丫头,本药师是神仙转世,自然有同行摸索不到的诀窍。”
“巧了,偏偏我也通这个诀窍!既然你说药引子没有了……”
商音话锋一转,目光在几寸地的药堂中迅速找到一坛蜂蜜,袖中匕首出鞘,瞄准目标,准备刺那蜜罐个五分六裂:“这下你的药引子可能真的要没有了喔!”
咻一下,董灵均的动作也是飞快,一个跟斗翻过去将那半罐蜂蜜死死保护在怀中。
当然,商音也没打算真出手,不过逗他紧张一下而已,准备亮出底牌:“蒹葭,你知道自古以来一味药材为什么那么多别名吗?一则因为方言,二则地域,三则因为同行竞争而保密,方才那求药的老丈口中的‘二百味’你猜一猜,会是什么药呢?”
什么“二百味”“四百味”的,总之蒹葭一味也不懂,随便笑答:“是一种俱有两百种味道的药草吗?”
“当然不是,世上哪有那么复杂的药草会有两百种味道!”商音戳了下那姑娘的脑袋,“我现在教你,你可要听好了,将来你身边人要是烂了眼角,可别傻乎乎出千金来买一味最通俗不过的药,二百味就是,二百味就是……”
话欲说还休。
董灵均抱起自信,这一要方秘诀是一位过世的师父传授给自己的,他还真不信眼前的两个小丫头片子能编出什么样的鬼话来,便提起耳朵凝神听。
商音窥探得出董灵均的狐疑心思,不由得带着十足的神气将话说完:“二百味就是吃草的羊和采蜜的花。羊吃百草,蜜采百花,两者合在一起不就是二百味么?也不过就是晒干了的羯羊胆磨成粉,加上蜂蜜一拌调成的膏药而已。我猜董药师你所说的缺‘天山雪莲’的药引子,将行话翻译出来,就是蜂蜜不够用了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