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迷蒙。
鼓声沉沉响起。
马上就要夜禁了。
李正一犹豫了片刻。
虽然易少棠干的事儿,真不是什么好事儿,但思来想去,总不见得真的狠心,把他扔到大街上过夜吧?
这未免太不讲义气了。
嗯,不厚道。
于是,李正一把易少棠扶进了屋子,点上两根蜡烛后,严肃问道:
“少棠兄,到底谁家姑娘?”
易少棠坐在书案旁,愤愤不平道:
“她叫霁月……是教坊司云韵楼的歌姬,不过,在进教坊司之前,她也是大户人家的清白姑娘,没那么不堪!”
“既然沦落教坊司,少棠兄何故确信,她的孩子,一定是你的?”
李正一小心翼翼地问出口,顿了片刻后,又补充了一句:
“难道,这位霁月姑娘和云韵楼眉心一样,是只卖艺的雅人吗?”
而易少棠,在李正一屋里,倒是一点也不客气,随手拿起书案前的几块点心就开始吃,嘴里还振振有词道:
“当然是我的……我可是花了大价钱,给假母千叮万嘱过的,除了我,谁也不能碰霁月!”
“少棠兄,你是真能造啊!所以……祭酒先前所说的,你以他的名义在账房支取的钱,都拿去给霁月姑娘……赎身了吗?”
李正一追问道。
“给霁月赎身的钱,还不至于让我义父他,满院子追着我揍……”
易少棠叹了口气。
“那你还干了什么?”
李正一凝视着他,问道。
“我置办了一个小别院……把霁月接到小院里住着,安心养胎!”
易少棠小声回道。
“花了多少钱?”
李正一有些好奇,追问道。
“大概,这个数……”
说罢,易少棠伸出五个手指头。
“五百贯钱?”
李正一瞪大双眼。
“是的!”
易少棠点点头,应道。
“少棠兄,真不是我多嘴,这次的事,也难怪祭酒他会生这么大的气,谁让你花了他这么多钱,能不心疼吗?”
李正一心里暗自盘算着。
五百贯钱。
在还没有通货膨胀的初唐,不管怎么说,都是一笔不小的数目。
也默默慨叹。
少棠兄真有胆量。
这么多钱,也敢先斩后奏……
易少棠一边不停地吃着点心,一边开启了碎碎念的模式,说道:
“可不是嘛……这回,我算是彻底触怒我义父了,他这个人,把钱看得比什么都重要。加上两年前,我搅和了陛下赐婚,让他没收成彩礼那件事儿,在他心里根本就没翻篇,所以,这次是新仇旧账一起算。今日,李郎你若是再晚些回来,恐怕就见不到活的我了……”
“少棠兄,如此说来,祭酒他……是真的把钱,看得比什么都重?”
李正一很好奇,试探着追问道。
“我在义父身边十几年时间,他有多爱财,我当然清楚得紧……”
易少棠不假思索地,点头回道。
听到这儿。
李正一陷入了思索。
今日,他刚知晓了武则天和祭酒之间,这层微妙的心腹关系。
可细细看来。
祭酒的义子易少棠。
却颇像是个局外之人……
难道……
祭酒有很多事,因为易少棠只是义子,而没有让他参与进来?
确实有这种可能性。
但,就算易少棠是局外人,武则天对他,也甚是关心和包容。
没猜错的话,武则天多半是想借此,略微“报答”对祭酒亲生儿子颜凝之当年的挺身相救吧?
毕竟。
现在的祭酒年近半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