顿了一顿。
易少棠微微颤声,回忆道:
“这个林夫人,她隔三差五地,就会派人到小别院来训话,每次训话短则一个时辰,长则半日,都必须要母亲跪听,而且训完话之后,不是让母亲默写《女则》,就是手抄各种经书,还经常在隆冬时节,让母亲在院子里,给林府的下人们洗衣裳,在我儿时的记忆里,母亲的手一到冬天,就满是冻疮,没有一处是完好的,看着就生疼……”
说罢,易少棠的脸颊上又无声地淌下一滴泪,正落在他的手背上。
不经意间,他手背一抬,那滴泪就这么一下子,轻轻滚落到地上,晶莹地裹挟着一小片泥土,溅起回忆的涟漪,像极了此时的易少棠,思念母亲的那般赤子之心,纯粹透亮……
而李正一作为一个旁观者,保持着清醒,沉思片刻后,轻声问道:
“少棠兄,其实,我心里一直有个疑惑,只是不知当不当问?”
易少棠点头应道:
“都这个时候了,有啥当不当问的,李郎有什么问题,就问吧……”
李正一疑惑地问道:
“在我看来,你父亲把你们母子两个安置在别院里,看似不管不顾,或许是另有用心,想要保护你们也说不定,至少,你们不用住在林家,在这个大家族的夹缝里,小心翼翼地求生存,而且……”
话音未落。
易少棠怅惘地叹息道:
“李郎所言,我何尝没有想过,这么些年,我对父亲的念想虽然不多,但却很复杂,说不上恨,也说不上理解,很奇怪的感觉……”
听及此,李正一继续说道:
“少棠兄,我是想说,你父亲把你们安置在别院里,不就等于向林夫人宣告,你们两个的存在,对她在林家的地位,没有丝毫威胁吗?那么,她如此紧逼又是何苦呢?”
听罢此问。
易少棠霎时愁容满面,回道:
“说起来,和我有关系……”
李正一大吃一惊,反问道:
“和你有关系?”
易少棠点点头,小声回道:
“我七岁那年,看到邻居家的小孩到学堂读书,心里羡慕极了,便央求母亲,让她带我去学堂读书,刚开始母亲很犹豫,但终究还是拗不过我,便答应了我,于是,三日后,我便如愿以偿进了学堂……”
过了约莫几秒。
易少棠接着说道:
“可那时候的我还太小,不知道身为林家庶子,要想进学堂读书,并非想去就能去的,必得要经过父亲许可或是嫡母同意才可以,然而,这等事情,父亲他向来不管……”
李正一没有打断他。
半晌。
易少棠满脸悔恨地说道:
“母亲在生下我之后,有整整七年时间没有回过林府,可那日,从学堂散学回来,我没见到母亲,便忐忑地到林府去寻她,直到进了武氏的院子,我才知道,为了能满足我想进学堂读书的心愿,七年来,母亲她第一次重新踏进了林府的大门,不为别的,竟是为我读书之事,去求武氏……”
这一刻。
易少棠咬牙切齿道:
“你可知,那个姓武的恶毒女人,竟让我母亲只穿着一件单衣,在冰天雪地里,跪了整整三日,若不是我看见了大闹林府,惊动了父亲,说不动母亲她已经被活活冻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