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他便是坐在这藤椅上时,看在楚桓的一点薄面,会时常指点褚玄机兄弟三人,而那时,他们也并不知道牧龙的身份,只觉得他是个十分博学的人。
直到后来,牧龙离开时,也并未告诉他们,应当是楚桓临终时,才有所吐露吧。
小院之中有口老井,许多年过去,早已干枯,井边立着的,便是那口钟。
它看起来实在太平凡不过,如同凡铁铸造,过了这许多年,上面早已锈迹斑斑,但唯有将它抬起来时,才会发现,它到底有多不凡。
牧龙当年离开时,是不辞而别,只留下这口钟,这虽是对楚桓的补偿,却是他留给褚玄机的东西,奈何褚玄机一生也没有除去身上的浮躁气,未能真正静下来。
如今,再来到这口钟前时,牧龙轻轻拍了一把,老锈钟便轰鸣不断,像是阔别无尽岁月的老友,再度相逢一般,沉闷的钟声,似乎在诉说着多年来的沧桑与孤寂。
“它已等待许多年,但愿这次,你小子莫要再辜负它。”
“这一世,我会再度征战路尽头,如果你能踏出那一步,或许还有机会,如若不然,便当是我前来此处,送你这晚辈一程。”
再度站在这方小院之中,站在牧龙面前,褚玄机心神激动无比,依稀之间,仿佛回到少年时代,狂妄且随性……
他的双目,已经有些浑浊了,若是再久一些,只怕连少年时代的回忆都看不清了。
渐渐地,他的心中便也渐渐平静下来。
世间没有后悔药吃,人的一生也没有重来一次的机会,但他有,因为他再度见到了大人。
随即,他深吸一口气,缓缓走向老锈钟,先是伸出一只枯瘦的手,轻轻触摸,而后又用两条同样枯瘦的手臂,缓缓抱着它。
这样的姿势,他年轻时曾尝试过无数次,从微末到叱咤天地,却始终不曾撼动过它。
但这一次,竟是无比地轻松,他甚至没有用力。
这往日沉重不可撼动的老锈钟,在这一刻,竟然变得轻若无物,又仿佛是他身体的一部分。
不费吹灰之力,便抬起了它。
而后,褚玄机也看到被扣在老锈钟下的东西,那赫然是一口烂木匣子,烂得像是随时都会腐朽一般。
但这并非是因为岁月的侵蚀,早在当年,牧龙第一次得到它时,它便是已经是这般模样了。
“这里面的东西,我想你爷爷应当对你提起过,它来自于路尽头,小子,我当年的确对你寄予厚望。”
“罢了,带着它去修行吧。”牧龙摆了摆手。
“这一次,玄机必定不再辜负大人所望。”
褚玄机再度跪伏在牧龙面前,浮躁了一生,这一次,像个乖巧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