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雪下了整整三日方停。却因岭南地暖,厚厚的积雪不过又经了两日就都化成了雪水。倒是后山的竹林叫这纯净的雪水孕出了数不清的竹笋。
马车经过之时还能闻见泥土破开的清新味道。
宋父俨然老了十岁一般,浑浑噩噩靠在车壁不言不语不吃不喝。
宋肖璟强笑着揽他肩膀。“我说大伯父!缓缓吧!此番已是最好的结果了。”虽是笑着安慰人,但也难掩他嗓音中的苦涩。
宋父抬眼看他,又有点想哭。却中气十足道:“我女儿大义我骄傲!”
“是,我也骄傲!”
“可我,可我再也见不到我女儿了…”
话音沉下,悲伤至极的哭声又止不住。
宋肖璟忙道是,“但她原本可是要神魂俱灭的呀,如今神仙能凭着她遗留世间的那么一丝情爱将她复活,已是万万幸事了!”
哭声一顿,宋父一把擦去脸上泪水,“你说的对,璟儿,你说的对!可那一丝丝魂儿要在她身体里将养五十年。那时候…那时候我早不在人世了…”
宋肖璟艰难的笑笑,“那时候宋言自己都多大岁数了?那位玄德仙君不是说了吗?她此番有功,得了十世贵人的好命数,你该为她高兴有此造化。此后她都不会再受苦了!”
宋父连连点头,“是。这点我打心眼里高兴。我的孩子,要世世无忧才好!”
宋肖璟又拍拍他肩头,叹气道:“伯父伯母下世在与宋言续前缘吧。”
宋父强忍着眼中泪意,道,“也只能如此了。”
半晌,他又抬头看向宋肖璟,“你是怎么将言儿同江潋那孩子手中要出来的?我那时候见他,跟失了魂一样。抱着言儿不愿松手,我当父亲的都有些不忍心。”
宋肖璟听他提起江潋,垂了垂眼,少倾才轻声道:“他是个端正的人。玄德仙君不许将宋言重生之事告诉他。我便…将您与伯母搬出来了。您是宋言父亲,要带自己的孩子回家,他便是肝肠寸断,也不会不松手的。”
这话说完,车厢之中默了默。
良久,宋父叹了口气。“他是个好孩子,我看得出他与言儿情谊深厚。可惜,可惜再无缘分了,从此以后,两人一个天上,一个人间,再无交集。”
宋肖璟颔首,“这也正是为何不告知他的缘由了。”
“可那日他飞升之时,一身血衣立在云锦大道之前,我却不见他半分动容。眼中…沉的看不见颜色,他这神仙能做的开心吗?”
宋肖璟也这般想过,却想不明白。此时长长舒了口气。叹道:“应当会慢慢开心起来吧,人人不都想当神仙么。”
话音刚落,车顶有什么东西叫砸了一下,咚的一声脆响。
宋肖璟叫惊地仰头去看,就见车顶还有些震颤。掀了帘子探身出去向上看。
顿时傻了眼。
“砚川!!你怎么会在这里!”
砚川不知什么时候竟坐在了他的车顶之上,手中攥了几颗栗子,方才就是没拿稳,掉了一颗砸在车顶。
这时听见宋肖瑾声音,垂眸对上他视线。
“怎么?搭个车不方便吗?”
眼中带笑,却很快撇开了眸子又去看葱葱郁郁的竹林。
宋肖璟缓不过神似的结结巴巴道:“可是,可是你不是被…”
砚川又撇一眼他呆头鹅似的样子,将最后一颗栗子扔进嘴中。双手向后一撑,仰着脸享受穿过竹叶落在脸上的斑驳日光。
声音带笑道:“我是被家中拎回去受罚了。毒打了两天两夜,受过了罚这不就跑出来了么?”
听说他被毒打了两天两夜,宋肖璟去看他露着皮肉的地方,果然见腕间颈上都是鞭痕。心里一阵难受。“早知道那时叫我将那女的给杀了!”
砚川哼笑一声,“你?怕是当下就得被劈成两半。”
宋肖璟不甘的默了默,“那你,这是要去哪?”
问完这话,他忽然有些紧张之意,紧紧盯着砚川不挪眼。
直过了好一会,才听见砚川悠悠道:“临安景色不错,适合养老。我顺便代江潋再去看看。他这飞升的突然,心里怕是也惦记呢。”
“你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