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王副厂长临走之前,木琴带着俩人到了镇上,找到了杨贤德,全面汇报了跟南京联合办厂的事情。
杨贤德一拍大腿,直埋怨道,木琴呀,木琴,这么大个事体,咋不及时跟镇上汇报呐,这是咱北山镇创出的又一个硬梆梆响当当的名牌呢?在全县也是打得出,叫得响的,说罢,他便撇了木琴,一个劲儿地跟“二王”客气寒暄,又是感谢他们对贫困山区的支持和援助,又是保证在这里办厂绝对不会有任何阻碍和困难,绝对地一律绿灯,全力以赴,倾力合作,共同发展等等。
“二王”只是微笑点头,并不插言,直待他把能想起的好词好调讲尽了,说足了,木琴才提出要架设电路的问题,请求镇上想办法给予解决。
杨贤德沉吟半晌儿,说道,这个也不算是啥儿大困难,就是有点儿小周折,要费点儿小事呢?
接下来,他竟转移了主题,带着满腔热忱和炙热情感,向“二王”介绍起了北山镇良好的地理位置、便利的交通状况、雄厚的财力储备和自身拥有的无处可比拟的资源优势来,什么地处苏鲁山地交合处,什么苏鲁两省交通枢纽横贯北山镇,什么镇财力储备的雄厚程度可以拉动全县经济腾飞,什么水果资源的丰厚到了能够左右全市水果市场的供销和价格走向等等,这一番云遮雾绕般只见喉舌不见天日的狂吹滥侃,累得他口干舌燥唾沫星子飞溅,嘴角上都磨出了两滩白沫儿。
木琴看出了杨贤德的险恶用意,她吓得绷紧了全身神经,瞪圆了眼睛,狠劲儿地盯看着杨贤德,浑身直冒冷汗,她坐又坐不住,逃又逃不掉,更不好直接插言打断他那滔滔如江河之水的带有鼓动加诱哄的话,直后悔不该带上“二王”来见杨贤德。
好容易等杨贤德喘口气喝口水了,木琴赶紧道,镇长吔,你快点儿说说这通电线路的事吧!能不能通过镇领导出面,跟县供电局协商协商,叫他们给咱个优先优惠政策呀。
杨贤德谈兴未尽地回道,这个不打紧,就算没有联合办厂的事,我也正在替你村考虑呐,算起来,咱镇四十五个行政村,大大小小也有五十多个自然村,现今儿也就剩了几个小村没有通上电哩,不是我没有考虑,而是你村太偏远,线路太长咧,现在,咱的首要任务,就是要把咱镇的尊贵客人安顿好,照顾好,这么些天来,实在是太慢待贵客咧,木琴呀,你要负完全责任呢?你先回去等着吧!赶在年前,我一定把这电路的事给你摆平喽,叫杏花村人过上个白日光明夜里通亮的春节,你放心呀。
说罢,他站起身来,半是客气半是赶撵地把木琴推送出了屋子。
站在屋门外,杨贤德还跟她笑眯眯地嘱咐道,要早点儿回去哦,天也晚哩,路又远,身子骨也还没完全好利索,不注意着点儿怎行,不行的话,我就叫通信员用自行车驮你回去,又快又安全,你的安危,可是时常牵挂在我们镇领导的心坎上呢?
“二王”见木琴被杨贤德推送出了屋子,也跟到门口,准备与杨贤德告辞,
杨贤德一手一个,牢牢牵住“二王”的胳膊,恭谦地道,二位哪能走哦,上次来,我就严重失职了,没有好好招待过二位,今晚,你们咋也得给我个赔罪的机会,把先前的失礼补回来。
话音未落,杨贤德便不由分说地又把“二王”谦让回了屋子,闭紧了屋门,继续跟“二王”细拉深谈,同时,他喊来党委秘书,叫他立即通知在县里开会的新任镇委,赶快从县里赶回来,今晚要高规格地招待南京来的客人。
木琴呆站在大院里愣了神儿,也彻底地傻了眼,她绝没料到,事情会发生这样戏剧性地变化,杨贤德会借了她的身上搓麻绳,要劈手抢夺尚未暖热乎了的金蛋蛋了。
自从跟南京藏厂长有了合作意向后,在事未办实落之前,木琴就没打算张扬出去,一来怕事情办不成,空惹人们耻笑;二来也是怕被镇里人知道了,要把好事抢了过去,上次“二王”前来,她就没敢跟镇领导打招呼,还叫振富嘱咐银行、四方俩人也不准在外宣扬,这次盼着“二王”回来,签下了合同,扎下了营盘,自己以为这事就板上钉钉儿没跑了,谁知,一个想不周全,冒冒失失地带了“二王”来摆谱买好儿,竟然把天大的肥肉片子送进了恶狼的嘴巴里,弄得自己就要竹篮打水一场空了。
木琴又急又气,恨不得狠狠地抽自己几耳光,就算是打肿了脸面,也泄不了自己心中的悔恨。
党委办公室里传出秘书高高的腔调,正在刻不容缓地落实着杨贤德的最高指示精神。
木琴听到秘书打完了县里的电话,又给供销社饭店打电话,嘱咐他们要倾尽所有,倾尽所能,置办出一桌高标准上档次的酒席,今晚有重要的招待任务。
好像电话那头的人在提说帐目的事,就听秘书蛮横地回道,啥算帐不算帐的,别说饭店是镇里的,就连你们的人都是镇里安排的……我们一个堂堂的镇,看着财政所这个银行,还能少了你们那点儿招待费么……别说那么多废话哦,今晚,你们要是搞不好招待任务,杨镇长可要拿你们的屌卵当球踢呀,说罢:“咔嚓”一声扣上了电话。
木琴顾不得埋怨自己了,事已至此,也还不到山穷水尽的地步,只要还有一线生机,就绝不敢再次错过了。
她一路疾走,朝供销社饭店直奔而去。
供销社饭店在四方和银行俩人齐心协力地主持操办下,已经承包经营了一年多,饭店比起以往的经营状况来,可以说一个天上一个地下,第一年,饭店就扭亏为赢,不仅挣回了承包金,发足了职工工资,福利待遇也上去了,年底还略有盈余,俩人一分未抽取,又把盈利全部投入了运营,扩大了经营规模,装修了店面,准备今年,再赚个锅满盆冒的。
俩人正在商议着如何落实镇委秘书的指示,见木琴急匆匆地赶来,便撇下议题,热热地招待她,
木琴当然知道他俩有重要任务,就说道,你俩只忙手里的活吧!今晚,我也有个要命的差事,不是现今儿,得很晚了才能办理,你俩先给我找个空闲屋子,叫我先清清脑子再说。
四方把木琴领进了自己的宿舍,叫她喝水歇歇,要是累了的话,就在床上躺躺,一到饭时,就把饭菜端到这里吃,有啥话,回头再讲,四方还不好意思地道,甭嫌床脏,今晌儿日头好,才晒过的,木琴摆手,叫他快点去忙活,不用管她。
四方走后,木琴慌乱的心情怎么也平静不下来,六神无主,走坐不安,她紧张的思谋着应急对策,直担惊杨贤德的迷魂阵,会把“二王”给迷糊住,撕毁了合同,投到杨贤德的怀里去,她甚至还想到了,要不要给弟弟挂个电话,利用他的身价和影响力,一定要跟藏厂长砸结实,万不敢脱了钩,毁了杏花村的美好前景。
银行来给木琴送饭菜的时候,木琴一个劲儿地追问“二王”的去处和镇领导设的酒场如何,银行说,酒场被安排在刚装修一新的雅间里,一群人正喝得热火朝天呐,这愈是加深了木琴心中的担惊害怕程度,她叫银行注意着雅间里的谈话内容,有什么投资合作的话题,一定要听仔细,回来跟她讲说清楚,看到银行一脸的狐疑相儿,木琴道,一句话两句话的也跟你掰扯不清,过后再详细讲给你俩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