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松散至极又世俗透顶的村庄,被迫以它不情愿的姿态和意愿,悉数归入了初始的本源,归入了大自然的巨大画框里,连同大雪覆盖下的村庄里,那些激情无限又欲望无穷的老少村人。
这是杏花村近些年来罕见的大雪,就这么一夜之间悄无声息地降临到了渐被铜臭气笼罩了的杏花村,呈现在已是塞满钱影儿的村人眼前。
这个时候,狗吠渐次响起,人声渐次如潮,尽皆洞开喉咙,不约而同地做一次高分贝地惊呼和吵嚷,又渐次汇聚成一场曲调不聚五音不全的杂唱晨会。
惊叹过了,残梦惊醒了,人们全都不约而同地在院子里四处寻摸着难觅踪迹的扫帚、铁锨、耙子等凡能用来除雪的家什,再把尚赖在被窝里不起床的大小崽子们一齐扯耳朵打屁股地闹腾起来,迅速组织起一场全民总动员老少齐上阵的义务扫雪活动中,洁净一色的街头墙角处,便开始蠕动着一个个五颜六色的身影,不大的功夫,从每家每户洞开的院门里,便伸延出了一条条幽深的小径,顽强地朝屋外的街道上掘进着,延伸着,这些小径,便与周边的人家连成一片,组成了多年少见的蛛网模样。
此时,那些漩涡般的院落里,立时变成了一个个黑洞,那些鳞波般的街巷上,已被划出了一道道深深地裂痕,那些浪花般的树枝上,不时地就有凝固了的银白水滴纷纷跌落下来,那些波涛般的屋脊上,次第冒出了缕缕乳白色的烟雾,犹如白色洋面上蒸腾起的浮光水汽,渐渐凝于山洼上空,结一层白煞煞软绵绵的,起劲儿地吊着一大清早就开始忙碌以至饥肠咕噜的人们的好胃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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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种大雪封门百鸟禁食的日子里,呆坐家中胡思乱想的李振书,却被人喊进了村办公室里。
办公室里坐着一群人,有木琴、凤儿等村,有放寒假刚刚赶回家过年的钟儿,更有杨贤德带来的几个镇,振书有些懵,不知叫自己来,是为了啥儿,心下愈发忐忑起来。
杨贤德所以要自讨苦吃地冒雪进山,既有负气的一面,更有悲壮的一面。
他的升迁美梦再次泡汤了,在本次乡镇班子调整中,自己又一次地被人耍弄了,依旧原地不动,而捷足先登的,却是镇班子中做三把手的唐,他已喜气洋洋地到县城驻地镇接任镇长一职,成为全县所有镇长行列中的佼佼者,事后,杨贤德才明白了,镇当胡为何对他劝诫和发火,更弄明白了自己的倒霉日子,早就从年初“天然”索债风波时就开始了,纪伟伟的专案调查,不过是这倒霉日子的高潮期而已,更令他发指的是,自己所以过上了这段倒霉日子,其背后的操纵者,就是整天跟自己称兄道弟的唐。
杨贤德差点儿被气疯了,他撕下了往日围裹出来的所有圆滑面目,堂而皇之地登门问罪了,他先找到了组织部,人家说,市纪伟伟有过专门交代,要求县慎重使用杨贤德,他又憋着愤懑之气,径直找到杜,让县太爷给个说法。
杜拧着眉头,陪杨贤德干坐了半晌儿,末了,他拍着杨贤德的肩膀叹道,贤德呀,贤德,你小子咋就这么背运呢?这次,我和老杨差点儿就跟领翻了脸,到底是胳膊拧不过大腿呀,你叫我俩咋办呢?还是回去好好抓工作吧!是金子终究会发光的,不要被一时的感情用事愈发砸了自己的台面,要相信县、县,相信组织部门,相信我和老杨吧!你的问题一天得不到解决,我和老杨也是一天都不能安心呀,关键是,你要有承受挫折的勇气,继续创出更多的亮点和品牌,为自己筹措更重的砝码,挺直更硬的腰杆儿来,相信我的话吧!只要你还想着一心为当工作,为一方百姓负责。
话已至此,杨贤德还能再说什么呢?他本来还要借着火气,去碰碰杨这堵铜墙铁壁的,听了杜的话,他便打消了这个念头。
回到家里,他反复琢磨着杜的话外音,终是理解了县太爷的良苦用心,他痛下决心,趁着自己还年轻,还有发展的空间和可能,就必须奋起一搏,不弄出个结果来,枉费了这些年的打拼和心血,如何东山再起,在剔除了“天然”这块心病,又竖起了“天野”与“天然”这两块标志性企业后,他再次把眼光聚焦到了自己在年初全县“三干会”上为了免责而放出的那些空炮上,细细琢磨起来,改变以传统农业生产为主体的经济运行模式,代之以市场经济和人文理念为轴心,实现全镇经济全面大发展的框架构建设想,应该是北山镇今后发展的主攻方向,并非不切实际的空想或遥不可及的事情,特别是在目前这种不利状况下,杨贤德绝不敢就此坐以待毙,他必须迎难而上,放手一搏,重建自己的绩丰碑,重树自己的光辉形象,以此向县、县的官老爷们表明,他杨贤德就是一块无论何时何地都能够发光放亮的真金子,要实现这个目标,当前的首要突破口就是杏花村的北山开发项目,这个项目所以被杨贤德看好,是基于几个有利条件的,一是北山沉淀着丰厚的人文资源;二是项目方案基本成型;三是该项目有杏花村比较可靠的财力支持做保障;四是年关已近,生产结构调整必须要待到来年才能实施,此间正是抓北山开发的大好时机,项看个有利于目所好,是基贤德几以被杨条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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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是项案基本成目方型;三是该村比较可力项目有杏花支持靠的财做保年关已近,生产障;四是结构来年调待到才能整必须要实施,此间北山开抓时发正是的大好机,
基于此,杨贤德一刻也坐不住了,他拽上相关人员,淌着厚厚的积雪,直奔了尚在热火朝天地搞着除雪通路活动的杏花村。
杨贤德一来,就叫木琴召集人员,准备开一个座谈会,准确地说,应该叫做恳谈会,主要是落实已经草拟了一年有余的北山开发事宜,这种场面,叫木琴和凤儿均感到尴尬,整个会议上,她俩都很少发言,一直竖起耳朵认真听着,并认真地记着笔记。
与俩人的沉闷情绪刚好相反的,倒是李振书和钟儿俩人,钟儿的兴奋,是自己年初付出的三天劳动并没有白费,就要付诸实施了,这是自己初试身手,便收到了如此大的效果,你不叫他兴奋都挺难的,李振书的高兴,自不必细讲,整个屋子里,除了杨贤德、李振书和钟儿仨人的声音外,其他人便只有听讲的份儿了。
这次恳谈会,由杨贤德一手主持,又由他来一锤定音,其他人有心插上一嘴,又碍于自己对此事了解甚少,难以想出个既让杨贤德可意又叫众人心服的主意来,便一律充当了哑巴,甘当了他仨人的陪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