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我能想起来!”
卢归帆眼睛一亮,仿佛得到夸奖的狗一样摇头摆脑起来:
“我在想,这里的仪式会变成什么样,会有什么人参与进来,差不多这么多。”
“很好。”
看着清秀少年赞许地点了点头,卢归帆心花怒放,恨不得马上扑到他脚下讲出自己抑制许久的崇拜与敬意。
无论他看着比自己小了六七岁,无论他是什么人。
他夸奖了我,他在意我!
仅存的理智让他克制住冲动,他不想让吴先生对自己的行为失望。
看着面前男人痴呆般的一脸傻笑,吴冬临努力控制面部肌肉,尽可能让表情变得自然宽容。
虽然比不上对身旁人模仿“青茉灵”造成吃屎般的反胃,但他这表现简直像屎上飞舞的苍蝇,在第一次任务里可没有如此行为。
这货脑子坏了吗?
他偏过头,不想看卢归帆那副痴傻样,“青茉灵”又一次仰起头,正好避开视线对视,他倒也是习惯了对方操作,她毕竟只是个伪装者。
“你怎么看?至少第二幅画很清楚,如果秋玄初的仪式继续下去,我们很可能,甚至必然会经历那副场景。”
“被预知到的未来无法改变,但在看到这未来之后,未来的未来将发生变化。”
男声淡漠如水,斜流过它们之间,11靠在货架上,并无移动身躯之意:
“至于是否继续举行仪式,是你们的选择。”
“你他妈的。”
“青茉灵”低声咒骂了一声,扭身摔开吴冬临的手,整只胳膊砸在半跪在地的秋玄初头顶,发出“咚”一声闷响:
“秋玄初,醒醒!”
“啊……啊!画已经看完了吗?”
安静如画的典雅少女打了个哆嗦,仿佛才被人从梦中拍醒,慌张地左右张望,脖子却被“青茉灵”用小臂固定在一定范围。
“怎……怎么了?”
“进行仪式。”她毫不客气地下了命令。
“喂,我们还没……”
卢归帆刚不满开口,“青茉灵”一个眼神瞪过去,他又不敢说话了,一闪躲至吴冬临身后小声嘀咕:
“怎么感觉像变了个人一样,跟你的那个女生不是很温柔的吗?”
“我没觉得,那只是你不知底细。”吴冬临神色不变,视线动都不动,右手背到身后摇了摇。
“可是……不是说要小心,要做好一定准备,如果遇到混乱的未来……”
秋玄初此时说到一半,她的话突然卡住了,头努力往上仰:“你……”
“进行仪式。”“青茉灵”加重语气,重复了第二次。
“好!我马上!”秋玄初当即捏紧香囊,眼角下撇,“但……但你们把蜡烛破坏了,我得再点一遍。”
她所言非虚,“青茉灵”脚下踩倒了三只红蜡烛,她向后退了一步,让秋玄初复原场景。
秋玄初的手以一秒五厘米的速度伸向水袖,拿出白蜡烛、安好、点燃,只是似乎是过于紧张,她颤抖的手总是意外碰到其他蜡烛,一圈蜡烛都几乎被换成了白色。
“快点。”“青茉灵”先忍不住,语气不善地催促。
吴冬临右手随意挠了挠头发,随即停在后脑。
她一直在拖延时间,这是为了什么?
在被催促过第二次后,秋玄初的手脚明显麻利起来,在半分钟内做好了仪式所需。
她也没多说什么,直接半跪着竖起身,两手合十于胸前。
在一瞬间,手忙脚乱、讲话磕巴的青涩少女不见了,换而是仿若不存于现世的超脱之物,似雾似幻,通连魂灵。
一缕缕浅薄雾气在她身下滚动翻涌,秋玄初微微张开嘴,空灵颂唱声从其口中涌出:
“城门城门几丈高?三十六丈高
幽魂飘,野鬼嚎,走进城门瞧一瞧。”
这不是中文,而是旋律组成的音调,只是它们飘入耳后,如实时翻译般一个个浮现在他的脑中。
为什么我能听懂了?
在疑惑浮出时,吴冬临偏过头,看到了一只眼睛。
一只硕大的眼睛正悬于前方头顶的钢架上,它的边缘漆黑,眼珠仿佛幽蓝星空,从正中被一道猩红竖瞳分为对称两半。
耳畔秋玄初空灵的嗓音怪异起来,他听到了类似电流通过的滋滋杂音。
“一二三,山林茂密暗藏秘,
三二一,车道不平血洒地,
无处见,无处寻,悲鸣之声无人听。”
灵媒体质的缺点之一,便是易被恶灵俯身。
如果想要附着的不是鬼魂,而是更无法形容的恐怖之物呢?
“秋玄初!停下!”
吴冬临当即大喝出声,一脚踢向满地燃烧的蜡烛圈:
“上面有东西!”
“青茉灵”同时反应过来,她以最快速度扑向秋玄初,但她已念出最后一句:
“大梦醒,真相现,归来之人又是谁?”
蜡烛火光噌然腾起,赤红火焰化为一片醒目幽蓝,在成片苍白蜡烛上跳着妖艳舞蹈。
仿佛烈阳坠入世间,他眼前只剩一片白芒。
不过在下一刻,他重新睁开了眼睛,自己还站在货架间,连位置都不曾变化。
但自己身上的衣服变了,换成了一套淡蓝色的宽松长袖长裤,像是医院的病号服,胸口还有胸牌和条码。
只是下一刻,他的注意转到了另一件要务上。
“糟糕,那仪式!”
吴冬临猛一转头,上方的眼睛已不见踪影,腿却碰到了一条软乎乎的东西,他低下头,却见两个相拥的少女倒在自己脚前。
她们都穿着普通的短袖,只不过一个白色一个灰色,从面容能看出离得近的、穿淡黄长裙的是秋玄初。
另一位倒在柔顺长发中,脸型偏长,她穿着牛仔裤,两只胳膊上纹满了黑牡丹,比秋玄初还要矮半个头。
这少女则格外面生,他翻遍记忆也没找到对应的脸。
她不可能无缘无故出现于此,尤其是她装成了青茉灵。
她们闭着眼,呼吸平稳,似乎只是睡过去了。
“咕啊,发,咔嚓,森,咔嚓,森么,咔嚓,了”
一阵夹杂着晶石摩擦声的脆响传来,吴冬临手腕一抖,从储物空间抽出锈迹斑斑的镰刀,循声望去。
那是一个人,应该算是人。
从头到脚,他的皮肤长满了赤红结晶,整个人仿佛短刺仙人掌。
它们仿佛一颗树上新生的芽孢,争先恐后地从表皮下冒头,却又还没来得及发育。
红到浑浊的晶体将他与衣服黏得难舍难分,但也不难看出他穿着和自己身上一致的衣物,那些刺出的结晶似乎有意地托举起他的左胸,顶起一块深蓝铭牌。
他的手不由颤抖,难以置信地走上前,念出铭牌上他已猜到的姓名:
“……卢归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