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湛一见刘俶便流着泪将自己贪墨银子的事和盘托出。
刘俶端坐在猪食槽前面的小竹椅上,冷眼睨着匍匐在他脚下的汪湛和陈昌,油然而生傲视天下之感。
这是他第一次审问犯官,却让他体会到了前所未有的满足与充实。
裴神机使说得没错,他不该为吃不到烤鱼发脾气。七皇兄已经领先他很多了。他再不奋起直追,只怕是得了太子之位也守不住。
思及此,刘俶神情渐渐认真起来。
“柴碳确是罪臣与方同知换下的。可那些柴碳也是七皇子分派给百姓的。”汪湛哭的很卖力,眼泪哗哗的冲掉他脸上的灰尘,须臾功夫就弄得跟花脸猫似得。
陈昌跟着一起哭。
裴神机使把他跟汪湛拴在一条绳儿上,横竖脱不了身,但求少遭点罪。花九威胁汪湛的话,陈昌记得清清楚楚。他不想进东厂的诏狱。进了那里可真就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陈昌眼风一瞟看到汪湛小腿上那俩血窟窿,忍不住打了个冷战。别看花九年纪小,心狠手毒却是承自东厂。
陈昌哀嚎一声,对着刘俶磕了好几个响头,地上的石子硌破了皮,细细的血线顺着鼻梁往下淌,看起来有些吓人,“后来七皇子得知汪大人贪墨的事,于是便暗示汪大人将方同知丢出来顶罪。汪大人就抓了方同知的妻小,以此作胁迫。”他吸了吸鼻子,“殿下明鉴,汪大人也是被逼无奈啊。”
刘俶听罢差点从小竹椅上跳起来,“你说七皇兄暗示,可有证据?”
汪湛的眼泪豆子似得一串串滚落下来,“七皇子行事严谨,罪臣并无证据。”
没有证据七皇兄轻而易举就能推脱过去。刘俶轻咬嘴唇,目光如利刃在陈昌脸上打了个转。
陈昌眼睁睁看着刘俶的面色一寸寸变冷,向前膝行两步,“殿下,没有证据才更能证明七皇子城府极深。”
这么说……可以吗?汪湛目瞪口呆的看着陈昌。
七皇兄向来笑脸迎人,谁知道他那张笑脸底下藏的什么龌龊心思。刘俶忖量片刻,颌首道,“也有道理。”
汪湛扭脸看向刘俶。八皇子竟然点头了。他信陈昌?汪湛不禁有些失神。照此看来,八皇子跟七皇子很快就会势如水火。若是以前他还要好好想想该当何去何从。眼下只要能保住性命就算福泽深厚。
陈昌太过努力,轻而易举的就把他给比了下去。不加把劲儿怕是不行,汪湛止住眼泪,咬牙切齿的说道:“西厂在东厂安插暗桩就是明证。那些暗桩就是得了七皇子的令儿才要置燕六爷和花九爷于死地。”他吞了吞口水,“殿下您想啊,西厂不听陛下调派反而听从七皇子的命令,这不是……”
余下的话不用他说。刘俶意会的明明白白。回头把这条加上,父亲必定勃然大怒。之后他再为七皇兄求情……父亲只会罚的更重。
刘俶颦了颦眉。东西两厂他哪个都不想留。但是有个重挫西厂的机会送到眼前,他不能放过。燕六同样不会放过。刘俶要做的就是多使一把力,推倒西厂和刘仹。
可他很快就觉得不大可能。韩皇后绝不会坐以待毙。那么她又会如何应对?抛下西厂保住刘仹还是尽全力都保住?
刘俶觉得自己跟裴神机使吃过一顿饭之后脑袋愈发灵光了。
汪湛和陈昌把该说的不该说的全都说了,能赖给刘仹的也都赖了。签字画押之后,刘俶从小竹椅上站起来,命人预备文房,他要写折子。
……
刘俶在外头审汪湛的当儿,裴锦瑶给郭阁老卜了一卦。
“乾上兑下,乾为天,兑为泽,有惊无险。”裴锦瑶给小密探解释道,“郭阁老应该不会有事。履道坦坦,幽人贞吉,要往东面去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