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猫仙庙里,钟声响起,妖猫亦飞快赶了来。探手搭脉,再触摸鼻息,妖猫禁不住长叹声气,摇了头“猫仙家,求你发发慈悲,救救这孩子吧。不然,毁的可不是一条命啊。”一个老者劝道。
孩子没了,奶奶失责;奶奶若寻短,儿媳叱骂过她,儿子定不饶她,这个家可真就毁了,散了。妖猫敛眉寻思片刻,就地打坐吐纳,一团莹莹如玉的白光自口中缓缓飞出。接入掌心,随后放进了那孩子的嘴巴。那是它的一条命。以命续命,孩子又活转过来!
孩子的家人登时喜极而泣,齐刷刷跪了一地:“多谢猫仙家。你的救命大恩,我们没齿不敢忘!”妖猫摆摆手,没言语,转身消失在了山野里。哪知,刚转过年,白堡又出事了。
这次出事的,是个赵姓屠户的妻子。那赵屠户生性鲁莽,暴躁,疑妻与镇北的棺材匠勾搭有染,给他戴了绿帽子,便再三追问责骂,还欲打她。屠户妻倒也性烈,抓起根油乎乎的猪肠甩上门框,打个结,伸进脖子挂了上去。
“来人啊,救命啊,我媳妇上、上、上吊了!”赵屠户虽杀猪宰羊半辈子,剥皮抽筋,游刃有余,可还是被妻子那副双目圆睁、长舌外吐的扭曲面孔骇得心惊肉跳,仓皇嘶叫。能救命的,只有昆童山上的猫仙家,快去敲钟,请它!
“啊,太可怕了……”
银心说:“我就说故事只是故事,别怕……”
芝兰继续道:“短短半晌,妖猫几个腾跃,便奔进了赵屠户家。探手搭脉,触摸鼻息,妖猫摇了头:“晚了,命已入了鬼门关。你是仙家,你一定能救他的。”赵屠户一把薅住妖猫的手,急嚷,“前年,镇子东头的老秦,都装了棺材埋了两天,你不也把他救活了吗?”
是有这么回事。可老秦只是昏厥,并未真死,入土后,恰赶上妖猫从坟地走,听闻地下传出敲棺声,便破坟救出他,又以自己的一条命,渡他脱灾还了阳。“你是在推脱。我是屠夫,杀生,你劝过我,我没听,所以你才不肯救我媳妇。是不是?你说是不是?!”听着赵屠户声嘶力竭的质问,妖猫冲周遭乡邻拱拱手,深深一叹苦笑道:“各位乡亲,请容我说句实话。”众人纷纷噤声,聆听。
“猫有九命,这不假;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也不假。自入门修行,我便一心向善,渡人救命,积福积德,祈望早日修得正果。20年前,我以一命,救了镇上张善人;18年前,又救一人;15年前,以两命救下一难产产妇,一男婴,母子平安……及至去年,救那落井孩童,唉,我已用去了我8条命。”
妖猫说到这儿,院中,哄声四起。敢情,猫仙家只剩一条命了!“你不还有一条命的吗?”蓦地,赵屠户嗓门陡高,“你不说,众生平等,你能救别人,就得救我媳妇!你要不救,就是伪善!伪善之人,还修什么道,成什么仙?大伙说对不对?”瞅着赵屠户恶叨叨的狰狞状,众人虽没附和,但都动了,慢慢退出了院子。
赵屠户心狠,手黑,性子暴,绝非善茬,没必要因一只野猫得罪他。是啊,猫仙家再没多余的命救人,求它也不再灵验,不过是一只野猫罢了。而那些曾受过它相助,曾哭着喊着感恩戴德的镇民,也都垂了头,默默躲到了人后。
妖猫看得心痛,欲走,岂料赵屠户竟抄起剔骨刀,狠狠扎来:“把你的最后一条命给我,救我媳妇!”给了你,我就得尸横当场,魂赴黄泉。妖猫大惊,身子一缩,化作猫状蹿上房,逃之夭夭。后来,听说,猫仙庙从此断了香火,没几年便房倒屋塌。而那妖猫,带着一条残命遁入深山,从此远离世人。本以为仙缘已断,岂料竟得了正果,成了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