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十三
黄河渡口一战,张老三几乎全军覆没,他侥幸渡过黄河,带着他的贴身兄弟二孬两个,雇了一两马车,向着开封方向奔去。赶车的是个不老的老头,他得知张老三是被乱枪所伤,也没敢多问,就急急的赶着马车,向着开封的方向奔去。路上,张老三的呼吸越来越微弱,胸前一直往外渗血。他已经不再呻吟,躺在车上,眯着眼睛不说话,神志已经进入恍惚状态。此时,他在等着死神的降临,他似乎感觉自己的末日就要来临,自己的兄弟、队员,一个个离他而去,伤痛和伤感一起向他袭来,他万念俱灰,一句话都不想再说了。
马车在高低不平的河滩路上颠簸着,他那本来已经不再渗血的伤口口,又随着颠簸开始冒血。天上的太阳毒辣辣的,照在这一片绿油油空荡荡的大地上,四周都是水草和已经收割完的麦田。地上庄稼幼苗已经露出新芽,在阳光下开始茁壮成长起来。一切都是不可阻挡的绿,都是充满生机的世界了。看着张老三痛苦的样子,二孬付下身子问道:
“三哥,你咬牙抗住啊!一会儿就到开封城了,到了那里你就有救了。”
张老三用微弱的声音回答:“二孬弟呀,你把三哥送回咱西张庄吧。我自知已经不行了,这是老天爷的安排,我的气数已经尽了...别再白费力气了.....”
上车的时候,赶车的还不知道躺在这个马车上的伤者就是有名的土匪头子张老三,此时他听到二人的对话,心里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他知道,这几个人不是一般的人物,得赶紧把他们摆脱了,这些都是要命的二阎王爷爷呀。他连大气都不敢出,赶着马车一直往前赶路,还不时的回头看看躺着的这个半大老头。
“你咋**赶的车呀,你是不是想颠死俺哪!”二孬恶狠狠的骂着车夫。
“好好好,我捡好路走,捡好路走!”车夫小心的伺候着。
“二孬,还是回家去吧,让我和你三嫂说说话吧。还有....唉....”说不下去了。
“你放心三哥,我四哥领着人往西走了,都是荒草水沟,他们撵不上。等你好了,咱们再想办法。这个领头的好像在哪里见过,是不是王家的人哪?”二孬和张老三说着他的疑问,他在船上好像看到了王大毛和刘明礼,刘明礼他们在围攻牛头庄的时候见过面。不过,今天是看到刘明礼骑着马去的,还有一个跟班儿样的警察,他不敢确定。
张老三用微弱的声音说:“....二孬啊...哼....我早就想到了....这一回事儿啊...他不简单...不简单...不简单.....”
走着走着,二孬忽然想到一件事,他说:“三哥啊,我想起来了,那次咱们去王家见王顺昌,他对你的问话,没有说是,也没有说不是,我就怀疑有问题。就是他家有人去开封当警察的事,他没有承认,也没有不承认。我就怀疑有了,这个骑马的人是不是就是那个刘家寨王家的女婿呢?”
“...嗨...咱们也就是这个样了,是不是也不要紧了。他们要是当了警察...又当了官,咱们现在是被警察追的土匪....人家站,站到高岗上了....”张老三很是失望,此时他一心想着回他的西张庄,他不想死在外面,死也要死在老家。
马车“咕咕咚咚”的沿着黄河边的小道走着,一直走到开封城的北郊,也就是牛头庄附近,眼看就要进了城门了,二孬想起来上次他们吃肥肉喝酒的酒店,他此时非常想去再喝一碗,吃一碗清蒸肥肉。低头看看张老三微弱的生命,就朝着车夫催着:
“快点儿,你这样啥时候才能走到开封城里呀。我问你,你知道不知道洋人开的医院哪?”
“知道知道,进了城,一直往里走,到了龙庭那里就快到了。”赶车的陪着小心回答着。他头上已经渗出了几层汗。
“二孬啊,大哥那里不知是不是方便....先到医院....再,再去....”
“好,三哥,你放心,先去医院,再去大哥那里。”二孬回答着。
此时此刻,张老三还是存着求生的欲望,他也知道,医院不安全,他料定那些保卫团的人,还有警察们都会追过来的。他大哥的住处是比较安全的地方,谁也不敢不把他的大哥放在眼里。大哥在开封是说话掷地有声的人物,不是大哥罩着,他张老三不会有今天,可以说,早就被就地正法了。
总算到了医院,一个西洋人参与的合伙医院,这里有最好的消炎药,有洋医生可做开刀手术。张老三被二孬二人像背着一样进了医院,躺在一个手推车上,被推进了手术间。一个大鼻子洋医生,身穿白大褂,带着口罩礼帽手套啥的,进了手术间。二孬他们在外面等着,看着周围的一切情况。他们最担心的就是后头的追兵。他们西张庄的那些人差不多快死一半了,他想起来这事儿就浑身打颤。他想来想去,想前想后,实在不能理解这个冯督军一张手谕就如此厉害。他盼望着他的三哥赶紧做完手术,逃出这个医院。
就在他们火急火燎等在们外的时候,护士出来说:“病人需要输血,谁是B型血。”
二孬站起来问:“啥是B型血啊?”
护士说:“你们俩是他的家属?”
“家属?哦,是是,弄啥?”
“验验血吧。跟我来。”护士说着,向里边走去。
等二孬俩人出来时,二孬的脸色蜡黄蜡黄的,他给张老三输了血。
等了好大一会儿,大概有两个时辰左右,张老三被推出来,躺在一辆推车上,身上盖着白色被单,送到一个屋里,护士说这是病房。然后,又给张老三打了针,交代了一些事情,就走了。大概就是说,有啥事情叫他们,这个人的伤情非常严重,需要休息,等等。就是这些事吧,我也不太懂得那时候的规矩。
俩人在屋里待了一会儿,二孬心里很不踏实,他问那个小土匪:“要是有人追过来咋办哪?”
那个小土匪说:“打呗。”
“打个球咧打!这里是医院,一打就跑不了了。”
“那咋办?”
“等三哥醒过来,问问三哥吧。不中了就去大哥家里住几天,他那里谁都不敢去搜查。”二孬感觉又找到了避风港,有点儿自喜了。
小土匪问:“那要是冯督军来了咋办?”
“滚蛋,冯督军会来这里?不可能的。冯督军管大事儿,不管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儿。”二孬充满了自信。
小土匪突然说:“二孬哥,我可饥。”
二孬说:“忍住点儿吧,咱俩还活着就不错了,还饥咧,饥我咧球咧饥,憋住点儿吧。等三哥醒来再说这事儿。”
忽听外面喊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