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读着读着,王鼎的脸色渐渐地变了。
此等雄文,让他不由想起不久前某件事情……
望着王鼎不断变幻的表情,陈梦眼中也是晦明不定,但他却没有轻易开口,而是和另一位礼部的副主考眼神交流了一番后才缓缓开口:“主考,莫非此文有何不妥?”
“哦,没有。”回过神来的王鼎脸上已经平静下来,随手将考卷递给另一位副主考,淡淡地说道:“该生之五经题也做的不错,但也仅仅是不错而已,许是该生力竭于此矣。”
“那真是可惜了。”礼部副主考读过手中文章后道:“此文读起来自然融贯,和前文一般大气,不过既已能列为五经魁,再往下的就看此人在殿试上的造化了。”
王鼎点头称是,随后他命收掌官将盛放荐卷的木盒摆在一旁负责监督的内监视官和提调官面前,道:“既然书房的荐卷已经来了,那我们就开始看卷子吧。”
陈梦与礼部的副主考应声,三人回到座位开始看起书房的卷子来。
几人静静地看了约莫小半个时辰,礼部副主考拿起茶碗喝了口茶,瓷碗碰撞发出的清脆之声让王鼎与陈梦不由地抬起头,两人目光接触,片刻后陈梦微笑道:“这次书房几位房官在荐卷上的评语颇为公允,不像乡试里的房官们,恨不得把卷子吹上天,一个个都是再世文宗,连我都看得有些脸红。”
和王鼎一样,陈梦其实也算是朝官之中的少壮派,才届不惑之年的他也曾出任过地方乡试的主考官,在旁人的眼里也算是一颗冉冉升起的新星,不过和政绩亮丽的王鼎不同,陈梦一直是稳打稳扎,先是进士及第,而后外放任知县,三年升一府通判,又三年任知州,后任提刑按察使副使,为官十五载后迁刑部员外郎。
听到陈梦的调侃,王鼎会心一笑,他也出任过乡试总裁,对这里面的门门道道也是一清二楚。
阅卷就是一个争的过程,房官们在各房中争,到了主考那儿,为了排名也得争。
“书房的同考官乃是学问高深的老翰林,博览词章,以文儒致清要,遇事敢为直言,以他的性子断不会夸夸其谈。”
“正是如此。”在座内监视官和提调官中也有翰林院的人,闻王鼎此言纷纷点头称是。
闲聊过后,陈梦装作不经意间摊开一份誊卷,那是他方才从礼部副主考那儿接过的那份书经房首卷,陈梦翻到五经题部分通读一遍,眼中眸光闪动,微不可察地瞥了正平静地阅卷的总裁官一眼,露出几分深思神色。
八天后。
繁忙的阅卷工作基本告一段落,虽然礼部大院之中备有供阅卷官们歇息的客房,而且供着上好的伙食,可一轮阅卷下来回到议事正堂上的一众考官们还是跟掉了膘似,那些上了年纪的考官们一个个顶着个黑眼圈,脚步虚浮。
身为主考官的王鼎也好不到哪儿去,这几天不但要把各房的荐卷过目一次,还要继续批阅其余的落卷,以防万一还得亲自到各房巡视一遍,饶是他年轻力壮辅以参汤提神也是累的不行。
不过此刻正襟危坐的他精神振作地看着堂下一众阅卷官,这次会试的阅卷工作终于到了填“草榜”的阶段,也就是说本次考试三百多名录取的考生名次基本已经定下来了,余下就差正式填榜了。
瞧了瞧堂下齐聚一堂的外帘官和内帘官,王鼎理了理身上的官服,而后站了起来。
“诸位随我到至圣先师像前拜谒吧。”
“是。”
众人来到供奉在礼部院中的孔圣的像前一一上香,念道:“为国取士,当秉公心,不受私情贿赂!”
上香毕,王鼎转身看向众人。
“开始填榜吧。”
掌试卷官将一式两份封存下来的墨卷拿出,由知贡举官和一众内监视官和提调官的监督下和誊抄后送给考官审评的朱卷一一核对,确认无误后开始拆除糊名,再次核对后便开始将其名字填写在立在一旁的大榜之上。
这大榜上的一个个名字,便是淳治十六年会试的贡士名单。
忙而不乱的填榜工作进展得很快,今科会试在王鼎监督下一众阅卷官都不敢大意,落卷之中并没有查出什么大的问题。
很快,三百六十名贡士的名单就差最后五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