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往地宫的两边,满是巨大的石像生。
每个石像生都是文臣武将的造型,面容肃穆不怒自威。
老爷子牵着朱雄英的手,从凤阳皇陵的大门进入,走过丹阶传过神殿过金水桥,地宫那巍峨的宝顶已尽在眼前。
陵寝周围,冬日的树上还残留着些许叶子,寒风吹来纷纷摇曳落下,落在地面的青石板上。随风而动,发出沙沙的声响。
他爷俩在前缓缓走着,身后是凤翔侯张龙,凤阳中都留守南雄侯赵庸等数十凤阳中都高官,俱都是微微躬身恭敬的跟随。
“今日咱没让人弄得声势浩大的!”老爷子拉着朱雄英走在神道之上,缓缓开口道,“咱们爷俩拜咱们自家的祖宗,咱不愿意让外人掺和!”说着,又笑道,“掺和也就罢了,有些人还想着教咱们,如何拜咱们的祖宗!”
朱雄英看着恢弘清冷的皇陵,耳中听着老爷子的话,心中再默默沉思。
凤阳中都完全是按照京师的模式建的,最先建好的就是皇陵,皇陵边上是皇城,然后是太庙天坛,又有各种殿宇,六公二十七侯的府邸。
整座城细细算来其实比京城的还要几大几分,可不管如何大,却没有京城的鲜活,反而这些屹立于田地之中的恢弘建筑,让天色看起来都有些压抑。
历史上,这座伟大的,却一直空着的城池,在大明末年被农民起义军一把烧毁,而后数百年中又不断的残破。
一座城有人才有生机,若无人即便是比天高又如何?
一个国家也是如此,若不能让百姓安居乐业,再高的城池也挡住百姓的怒火!
忽然,老爷子的脚步停住。
朱雄英顺着老爷子的目光看去,他们爷俩的正前方,一座砖亭之中,一块龙首龟背,高二十余尺宽六尺的石碑傲然屹立,上面满是深深攥刻的楷书,磅礴大气扑面而来。
“这是皇爷爷您御制的皇陵碑吗?”朱雄英问道。
“是!”老爷子点点头,“大孙,去!”
每一个朱家子孙成年之后,都要先回凤阳皇陵来祭拜祖宗。在宝顶之前,大声朗读御制皇陵,以示不忘本之意。
对于皇族子弟来说,这是一种仪式,可对于老爷子来说,这是一种传承。
朱雄英慢慢的走过去,早有太监在石碑前放下软垫。
可他却看都没看,直接跪在生硬冰冷的石板上,虔诚的三叩首之后,开始大声朗读。
“昔我父皇寓居是方,农业艰辛朝夕彷徨....”
听着孙儿大声朗读自己亲手写下的碑文,老爷子深邃的目光看向那埋葬着他亲生父母还有兄长的皇陵宝顶。
一时间,思绪仿若回到了数十年前。
一身泥泞疲惫勒紧裤腰带饿的直不起腰来的朱重八刚从山坡上下来,邻居的小孩飞奔跑来,“重八哥,恁爹没了!”
少年朱重八慌乱的朝家中跑去,可刚跑到半路,又一个伙伴跑来,“哥,恁娘走了!”
他脑中嗡的一声,仿若晴天霹雳,含着眼泪冲进家门,刚进屋就看到大哥,那无的即将垂下的瘦弱的手臂。
少年朱重八哭着扑过去,病榻上的兄长只剩下一口气。
“弟,锅里还有半碗粥,温着哩......”说着,兄长的手臂颓然落下,双目紧闭。
想到此处,老爷子的眼眶微微泛红。
他紧紧咬着牙,努力的把脊背变得笔直,双手在袖子中已经握成了拳头。
“田主德不我顾,呼叱昂昂,既不与地,邻里惆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