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他觉得讶异的是,景知遥是一个中年人,看起来比行一善等人还要年轻的中年人,他静静的坐在蒲团之上,双眼紧闭,眉目慈祥,却不如白发尺道人那般仙风道骨。
他对洛烛伊道:“请坐。”
他说了请坐,可是环顾四周甚至整个文英殿内,没有一张椅子,没有一个能坐的东西,唯一一个蒲团他却坐着。
洛烛伊四顾却没有发现椅子之类的东西,便盘腿便坐在地上。
景知遥道:“你要去南海。”
不等洛烛伊说话,他接着道:“武当到南海路途不算近,你大可慢慢赶路,不必着急。”
洛烛伊却不知如何回答他的话,自己何时说过要去南海?离山之前所想的也不过是回沅北还是去南海?这道士倒好,似笃定了他将会去南海,又像是建议他去南海,不过从他口中说出来,却成了命令一般,无法反驳。
也难怪这怪道士常年住在孤峰之上,原来说话竟是如此不着逻辑。
他又对洛烛伊道:“好好照顾云莫棋,云来避了半辈子,终究还是趟了这趟浑水。”
洛烛伊道:“我会的。”
只说了这几句话,洛烛伊却在文英殿内待了许久,只此一面,景知遥虽然看起来只是一个寻常的人,走在武当山上抬头便是这样寻常的道士,面容清癯,嘴上本应有的胡须刮的干净,只有一点浅浅的青色,身上穿的袍子干净清爽,他虽然坐着,也能看出他身材偏高,肩头较窄,纯色道袍显得十分宽松。仿佛自己与景知遥之间还交流了什么,仿佛景知遥告诉了他什么,然而他却什么仿佛都不知道,只是去南海依旧是十分迫切。
两人终于下武当山了,身后骑牛的小道士用竹叶吹着别人听不懂的曲调,离别,却不伤感。
洛烛伊对云莫棋道:“小道士会时常去打扫草屋的。”
云莫棋道:“依着黄小肉的性子,我不指望他能好好收拾小庐,只求他别弄的乱了就好。”
回首时,黄小肉靠着水牛,对二人咧着嘴笑着,洛烛伊想了想,确如云莫棋所说,小道士不捣乱便谢天谢地了。
卓元朗和老元匆匆赶来,各自拿着行囊,洛烛伊便道:“我说小卓,说起来我俩也算有深厚的交情,交情再深,也不用给我准备这么多东西,再者说,你看我这人英俊潇洒,眉目生光,像是一个凡人吗,像是那种庸俗的人吗?”
“我看你不知羞耻,贼眉鼠眼,真是比凡人还凡人,俗透了!”云莫棋白着眼说道。“人家小卓也要离山了!”
洛烛伊毫不讶异,只是做点了点头,道:“哦~小卓,你不会是想和我去南海吧,我可告诉你,洛烛伊可是身后有刀剑的人!”
洛烛伊背了一柄铁剑,他背后有一剑,是武当山老道士借给他的一柄生锈的铁剑,他背后也有千百刀剑,不知道某天哪把刀或者剑会刺入他的胸膛。
“哈哈,无碍,卓元朗也是身后有刀剑的人。”
“哈哈哈!”两人相视一笑,心中明了。
其实对于一个人来说,一年,足够爱上一片竹海,云莫棋甚至未曾想过,武当山后竟有一片竹海可使她心思澄明;一年,也足够爱上一个地方,她回首看了一看,依旧面色冷峻,古井无波,内心却又依依不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