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路茫茫,西北的风已经开始隐隐有些刺骨,当一阵风卷起黄叶纷纷,官道上一个年轻男子拢了拢袍子,当他伸手接住一片黄叶时,突然发现西北已入了深秋。
夹道荒草枯黄,秋风瑟瑟,他一抬头,便看见了那一座烽火台,残破不堪烽火台旁添了新草棚,一面大旗随风飘扬,烽火台守军已增加到二十人,他记得,烽火台旁有一座孤坟,埋的是裹着沅北军旗下葬的老周,不觉已经三年过去了。
临近黄昏,沅北城城门缓缓关闭,寒风黄叶,落日黄沙,一股脑关在沅北城外。
“打开城门,我回来了,洛烛伊回来了。”那披着一件袍子抵御寒风的年轻男子正是洛烛伊,他站在沅北城外,仰望城楼大声喊道。“洛城主,你要是再不给我把城门打开,我可要走了啊!”
城门依旧紧闭,没有一丝开动的迹象,城楼上却出现了一个花白头发,身躯佝偻的人,他凝望着远方,凝望着洛烛伊。
“城门已经关了,你要是够能耐,便纵身一跃,我在这里等你。”
“好啊,看样子你是要将我流放,好在我别的能耐没有,翻你沅北一面城墙的能耐还是有的,你在那里等着,千万别叫我吓跑了!”洛烛伊抬头看着城楼的那人道。
话音刚落,洛烛伊便一跃而起,这一跃,足以让他翻越城墙,沅北城墙不算高,他轻轻一跃,便足以越过,可当洛烛伊正要落在城楼之上时,城楼上的那个老头伸出手来,手心对着他,这是一个禁止通行的手势,这个手势,是要拒人于千里之外。
那白发佝偻的人伸手一瞬间,洛烛伊一寸也进不得,仿佛这面城墙之上仍有一道隐形的护罩,仿佛有一股无穷的力量将他向后推,这股力量无法触摸,却又真实存在,如同无数的棉花堆砌而成的屏障,洛烛伊觉得这力量很柔,却是他用尽全身力量也无法突破的。
洛烛伊知道,他感受到的这股力量很柔,也仅仅限于他洛烛伊而已,换作是其他人,此刻或许感受到的,是万箭穿心的刺骨疼痛。眼前这人不会伤害自己,也不敢伤害自己,因为眼前这个佝偻的老头是洛秋寒。
洛烛伊像是悬在半空之中的提线木偶一般,他动弹不得,这感觉似曾相识,武当山凌昭那一道剑芒之下他也是动弹不得,南海一个伶人的九柄飞剑之下他也是动弹不得,就如同被人捆绑在砧板之上,毫无还手之力。
洛烛伊完全动弹不得,此时此刻,纵使有诡异的身法,纵使有削铁如泥的剑,又有什么用?
正思索间,这柔柔的力消失了,相反,洛烛伊被另一股力引向了城楼。
“如何,沅北城墙虽然不高,可也不是谁想翻过就能翻过的。”
佝偻的洛秋寒比洛烛伊矮了一个头,他伸手想要搭在洛烛伊的肩头,这个动作似乎有些不协调。
“如何,我虽然不够高大,可我的肩头也不是谁想搭就能搭的。”洛烛伊说道,他的身子却矮了下来。“看你亲自到城楼接我,姑且借你搭一下,礼尚往来,别说我亏待了你。”
深秋,沅北城楼之上只站着两个人,黄沙滚滚,落叶潇潇,当长空之上,一行孤雁南飞,显得更加萧瑟凄凉。
洛秋寒让所有城防军都撤下,自己则跑到城楼上来了,洛家这父子两个人,都算不得高大,此时站在这城楼上,倒颇有点睥睨天下的气势。
“沅北以外的江湖,你这一去几年,各色各样的人,有趣的人应该遇到了不少,可有行侠仗义的少年才俊?可有白衣飘飘的美貌女侠?可有看上谁家闺中女子?”洛秋寒揽着洛烛伊的肩头说道。
“也算我白问,你要是真看上谁家姑娘,那姑娘可倒了八辈子血霉了,你个臭小子不抢了回沅北才怪。”
“也谈不上抢回来,不过可能会赖在别人门前,到那时三年五载可能也回不了沅北了。”洛烛伊不怀好意的回道,他掺着洛秋寒走下城楼。
城墙纵高万丈,也难抵风雨飘摇,沅北城内百姓安康,安居乐业。
城外几方势力虎视眈眈,寒蒙盼着这城墙倒塌整整盼了十年,沅北城破,便是寒蒙南下的开端,蛰伏十年,又怎会甘愿偏安一隅。
踏入城主府时,迎接洛烛伊的,是一记响亮的耳光,“啪”的一阵清脆的声响,洛烛伊愣在原地,只觉得脸颊隐隐有些疼痛,隐隐有些发热,便如同贴在一块灼热铁板上,就连见过无数场面的洛秋寒也惊呆了。
“你怎么变得这么刁蛮?”洛烛伊从惊愕中缓过来说道。他望着眼前的钟瑜,眼神中却没有恼怒。
“谁让你不守信了,你这一去又是三年,本小姐可不喜欢别人骗我,哼~打你也算是便宜你了。”钟瑜的俏脸,瞪大了双眼,嘟囔着小嘴,郑重其事的质问着洛烛伊。“你这三年又上哪逍遥去了?像你这整天不正经的人,肯定又胡搅蛮缠惹上了哪个姑娘,竟然都不想回家了。”
沅雪院窗明几净,洛烛伊不在的时日,沅雪院里依旧住着两个女子,一个人是温柔如水的红芍,另一个是冷若冰霜的青萝。洛烛伊推开沅雪院的门,青萝见他时依旧是面色如常,只道:“你回来了,红芍整日念叨着你,我耳朵里都快起茧子了。”
青萝和洛烛伊一般高,比起红芍来高了不少,身材削瘦,高挑的身躯配上瓜子脸,她仿佛从来不会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