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临,京城街道两旁的高门府邸内外皆燃起了漂亮的灯笼,楚宣王府自然也不例外,府内灯火通明自不必说,大门两旁挂着八棱灯笼,灯罩上绘着漂亮的梅花,随着微风轻轻摇摆。
欧阳少弦立于门口,焦急的来回走动着,目光望向前方,凝重之中闪着期盼,雨儿走了这么久,还没回来,难道丞相府出的是大事,一时半会处理不完?
目光定了定,欧阳少弦吩咐着:“来人,备马,我要去丞相府一趟!”太妃重伤,到现在还未苏醒,北郡王妃进了府,孤立无援,翻不出多大的浪来。
“得得得!”欧阳少弦话音刚落,一阵得得的马蹄声响起,抬头望去,镶有楚宣王府标记的马车正快速急驰而来。
“雨儿!”欧阳少弦心中一喜,快步迎了上去。
马车停下,帘子打开,慕容雨刚刚走出马车,欧阳少弦便伸手将她抱了下来,望望孤零零的快马,疑惑道:“拉马车的马匹怎么只剩下一只了?”
楚宣王府用来拉马车的马匹不是普通的马,而是日行千里的黄继马,非常稀少,每一匹都价值千金,丞相府虽不及楚宣王府富贵,却也是名门望族,绝不会贪他的马,马少了一匹,肯定有事情发生!
“这个,说来话长了,我们进去谈吧!”门口人来人往的,很多事情不方便讲。
回到轩墨居,欧阳少弦没有急着问事情,而是先让下人上了饭菜:“早晨到现在,你只吃了几块点心,有什么事,用了晚膳再说!”
慕容雨去丞相府时,已经到了申时,是下午时分了,早过了午膳时间,丞相府里的事情很急,雨儿绝不可能在那里吃东西,刚到晚膳,她就回来了,肯定没吃什么东西。
慕容雨昨晚忙了一夜,白天也没怎么吃东西,确实饿了,采纳了欧阳少弦的建议,优雅快速的用着晚膳,欧阳少弦夹到她碗中的饭菜堆成了小山,她居然全部吃完了。
丫鬟们撤下杯盘,退出房间,慕容雨倒了杯香茶,漱了漱口,欧阳少弦坐到慕容雨身侧,轻拥着她的小腰:“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
“你是问丞相府么?”慕容雨放下茶杯,将到达丞相府后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的对欧阳少弦说了一遍:“少弦,我怀疑李向东和叛军有关,咱们派人盯着他,一定会发现蛛丝马迹的……”
欧阳少弦眸光凝重:“我早就看出李向东不对劲,却没想到他居然和叛军有联系,迷惑谢秀清,是准备将丞相府拖下水吗?”
慕容雨沉沉眼睑:“不尽然,李向东野心勃勃,一心想着升官发财,之前曾打过不少名门贵族千金的主意,沐雪莲是被他算计到的其中一人,朝堂中有叛军的人,自然会暗中相助李向东,他一路升迁,顺风顺水,很是春风得意,就算他是叛军的同伙,在没有过够做大官的瘾前,他应该不会叛乱……”
“我先派人盯着他,看他究竟意欲何为!”至于升任五品官之事,自己会找个高明的理由,将大臣们的建议驳回:“雨儿,你希望谢秀清嫁给李向东吗?”
谢秀清是谢云庭的女儿,与慕容雨的亲舅舅谢云衍可谓是矛盾重重,李向东是叛军的人,将来某天,定会是死路一条,若谢秀清真的嫁给了李向东,事发后,谢云庭定会受到牵连,谢云衍可不费吹灰之力重重打击他……
欧阳少弦虽然将事情设想好了,但那是慕容雨的外祖母,舅舅家,他想征询她的意见。
慕容雨沉思片刻:“这件事情,暂时任其发展吧,我们不要插手,只需派人盯着他们即可,李向东和叛军应该不会这么快叛变,咱们也要让事态慢慢发展……”李向东和谢秀清的事情,不宜揭开的太早,否则,就没有热闹可看了……
“少弦,清颂京城里,比翔表哥武功高的年轻人有多少?”据谢轻翔所说,那名黑衣人的武功比他略胜一筹,所以,过了几十招后,他败在了黑衣人手中。
欧阳少弦沉了沉眼睑:“不超过五人!”心中快速将这五人排查着,隐隐,有了答案。
“那你派人查查这五人吧,说不定可以知道些事情……”对于五人具体的姓名,慕容雨却是没问。
“我明白!”欧阳少弦点点头,眸光越凝越深,会是他吗?
“少弦,当年,在未央宫里设计你的可是魏妃?”欧阳少弦得知自己被人设计后,那铁青的脸色,冷冽锐利的目光,慕容雨到现在都记忆犹新。
“没错!”欧阳少弦凌厉的目光透过半开的窗子望向窗外,似乎看到了当年情景:“皇宫嫔妃,居然将主意打到了我身上,强逼我和自己不喜欢的女子在一起,真是胆大包天,不知轻重,掉进湖中没淹死,算她命大!”
“那名黑衣人送来的信件上说,魏妃是害死亡母亲的幕后凶手……”慕容雨声音低沉,美眸中冷光闪烁,若真是如此,自己绝不会放过魏妃。
“魏妃和你母亲相差十岁,相互之间,又没什么利益冲突,她害死你母亲做什么?”欧阳少弦百思不得其解。
“我也不知道,那封信上是这么写的!”慕容雨清冷的眸底闪烁幽光:“清颂正处于多事之秋,京城有些乱,那封信,不排除有人故意挑拨离间,不可全信……”
欧阳少弦抱着慕容雨的手臂不知不觉间又紧了紧:“放心,我一定会帮你将这件事情完全调查清楚!”慕容雨的母亲,是他的岳母,他也有责任,为她报仇雪恨。
慕容雨点着头,轻轻向欧阳少弦怀中靠了靠,淡淡的墨竹香萦绕鼻端,莫名的感到安心,只要有欧阳少弦在身边,她不必再担心会有危险。
脑海中浮现白天发生的另一件事情,慕容雨抬起头,旁敲侧击:“少弦,你在外游历的时候,有没有遇到过声音清灵,美动听到如空谷幽兰般的女子?”
欧阳少弦凝凝眉:“我在外游历时,倒是遇到不少的年轻女子,不过,我根本没和她们说过话,不知道她们中有没有人拥有你说的美声音!”他年纪小小便丧母,陷在悲伤之中无法自拔时,还整日被人追杀,哪有空闲与女子闲谈。
“那,那些女子中,有没有人的相貌十分美丽,出尘……”慕容雨围绕着主题,换了问法。
欧阳少弦摇摇头:“我没注意看过,不记得她们是美还是丑,你怎么突然想起来问这个问题了?”
慕容雨清冷的眸底闪过一丝挫败,将路上发生的事情,原原本本的讲给了欧阳少弦:“女子临走前曾说‘我们还会再见面的’,我觉得,她极有可能认识你……”此次来京城,就是来找少弦的!
自己的情敌,又多了一个,虽然慕容雨相信欧阳少弦不会轻易喜欢别人,但出个非常优秀的情敌在自己面前晃来晃去,慕容雨的压力还是很大啊……
慕容雨小心的掩饰着自己郁闷的情绪,还是被一直注意着她的欧阳少弦看出来了,低头吻了吻慕容雨的眼睑,笑道:“放心,无论那名女子如何优秀,我只喜欢你一人!”更何况,他连那人姓甚名谁,长什么模样都不知道,如何喜欢?
就算欧阳少弦在游历时与她见过面,可他对她没有半点印象,想来是不及慕容雨优秀的,他当时没有喜欢上她,现在有了妻室,更不可能喜欢了。
欧阳少弦的承诺让慕容雨安心许多,人就是这么奇怪,明知道欧阳少弦不会喜欢上那名女子,慕容雨还是想让他亲口说出来:“少弦,宇文振到底在干什么?我发现,他不止单纯的出入青楼,逢场作戏,套取信息,好像还在做一些让人猜不透的事情……”
比如下午时分马撞马车之事,宇文振在装纨绔,他完全可以调侃那车夫和女子几句,再风度翩翩的,大度的让他们离开,可他却非要他们赔马不可,处理事情的方法,非常的小气,狭隘,执着,与以前那个纨绔,大方的他截然不同……
“你也发现宇文振变了!”欧阳少弦的眼眸沉了下来:“他改变,一定是有原因的,他的主子,不知在暗中布置着什么事情……”
“世子妃,去安延堂的时间到了!”门外,传来丫鬟的禀报,慕容雨站起身,快速整理着衣装:“这些事情比较复杂,看来一时半会的,根本调查不清楚,我先去安延堂了……”
“我陪你一起!”欧阳少弦实在不愿慕容雨再被太妃当下人使唤了,捶腿,拿马桶,服侍沐浴,丫鬟们来就行,哪用得着世子妃亲自动手。
“放心,今晚我过去,是向二婶学习如何服侍太妃,就算要捶腿,拿马桶,也应该是二婶示范给我看,绝不是我来做……”慕容雨踮起脚尖,吻了吻欧阳少弦的薄唇:“我先走了,你早点休息,不是很重要的事情,可以明天再做,千万别熬夜了!”慕容雨不在的这几晚,欧阳少弦几乎都是子时过后才睡,眼睛都熬出黑眼圈了。
天色完全暗下,繁星满空,欧阳少弦依依不舍的送走了慕容雨,对着空气命令道:“派人暗中监视宇文振,不要靠的太近,他武功极高!”
“是!”轻微的破风声过后,院落恢复一片宁静,欧阳少弦回了房间,拿起桌上的信件,继续翻看,白天睡了大半天,他早就不困了,晚上把信件处理完,明天白天再和雨儿一起休息。
慕容雨扶着琴儿的手来到安延堂,北郡王妃正坐在外室喝茶,见慕容雨进来,笑着招呼道:“雨儿来了,快坐!”
“多谢二婶!”慕容雨在北郡王妃对面的座位上坐了下来,微微笑着:“太妃的伤势如何了?”
“没什么大碍,喝了药,已经休息了!”北郡王妃笑的和蔼可亲:“药中有安眠成份,太妃晚上不会醒的,雨儿,这几天你辛苦了,就先回去休息吧,这里有我就好……”
慕容雨望望内室,勾唇冷笑,敢情北郡王妃不想给自己示范捶腿,拿马桶,故意和太妃商量了这招拖延计!
烛光中,太妃睡的正熟,可若是眼力够好,再仔细看看的话,便可发现,太妃的脸有些扭曲。
慕容雨清冷的目光闪了闪:不会是被自己昨晚的特殊服侍气的吧,她折腾了自己几夜不假,自己毫发无损,自己服侍了她几夜,却将她服侍成重伤了,换谁都会气愤难忍的。
“服侍一整夜,可是很辛苦的!不如这样吧,上半夜有劳二婶,下半夜让我来!”慕容雨是十万分的不想服侍太妃,但在诸多丫鬟面前,她还是要做做样子的,毕竟,北郡王妃虽是她长辈,却是客人,慕容雨是楚宣王府的女主人,凡事,哪能由着客人说了算。
北郡王妃轻拍着慕容雨的小手,笑道:“雨儿的关心体贴,二婶和太妃都知道,你劳累的这几天,和少弦聚少离多,一个白天休息,一个晚上睡觉,这哪像夫妻啊,少弦肯定也有怨言了吧,还不快回去陪陪他……”
慕容雨心中冷笑,理由找的倒是让人挑不出丝毫错处,可若是自己真顶着这个理由走了,传扬出去,别人肯定会非议自己要夫君,不理长辈,尤其是还在太妃重伤期间,自己这个做孙媳妇的,居然只顾和夫君你侬我侬,置长辈的伤势于不顾,大不孝的罪名扣下来,自己也就完了。
“我和少弦都还年轻,以后有的是机会畅聊,倒是祖母,身体本来就弱,这又受了重伤,二婶忙碌一夜,肯定困倦,万一照顾不妥……唉,下半夜还是由我来服侍太妃吧!”
太妃和北郡王妃都是人精,如果自己听从北郡王妃的话,轻易的就离开了,万一大晚上的,太妃‘一不小心’出了事情,自己这孙媳妇没在身边照顾,别人定会指责自己:祖母重病期间,人家说不用陪着照顾,你就不照顾了,一心只想着自己,绝对没在长辈身上用心思,又是一顶不孝的帽子。
慕容雨的声音虽然很轻,但内室和外室只隔着几串珠帘,她的话一字不差的落进了太妃耳中,太妃的脸扭曲的更加厉害,可恶,她居然诅咒自己死……
北郡王妃的笑容越发亲切:“你未过门前,都是我在服侍太妃的,绝对不会出任何差错,雨儿尽管放心好了,反倒是雨儿你,累了这几夜,都没好好休息过,就算下半夜来照顾太妃,精神也未必会集中得起来,万一有个不妥,你的一片孝心反倒害了太妃……”为了赶慕容雨离开,北郡王妃各种理由都用上了。
慕容雨思索片刻,点点头,清冷的眸底,闪过一丝诡异的光芒,鱼儿上钩了:“也对,我应该养好精神,再来照顾祖母!”
“这就对了!”北郡王妃轻拍着慕容雨白嫩,细滑,柔若无骨的小手,笑容灿烂:“太妃的伤势,半月差不多痊愈,到时,你再来服侍太妃吧!”等自己和太妃商量好整治慕容雨的计策,不怕她再耍花样。
“一切听从二婶吩咐。”慕容雨微笑依旧,知书达理:“虽说太妃整夜不会醒了,但她老人家年龄大了,侧躺的时间一长,身体的一侧就会被压的不过血,需要翻身,捶腿的来活血,这一点儿,二婶是知道的吧!”
北郡王妃的笑容微微僵了僵:“当然知道!”心中却是升起一股很不祥的预感。
“之前二婶说太妃一晚要起三四次,可我服侍时,她要起六到八次不等,可能是太过劳累,气血堵塞!”慕容雨满面认真,目光凝重:“如今,太妃又重伤,气血更是不太通畅,二婶晚上一定要多加注意才是!”
北郡王妃笑笑,语气微冷:“我照顾太妃的时间比你长,自然知道如何才能更好的照顾太妃!”言下之意,太妃更习惯她的服侍,不必慕容雨在此指手划脚。
“人的年龄不同,身体状况就不同,二婶搬去北郡王府一个月了,不知道太妃换了习惯也不足为奇,我照顾太妃时,她一晚就起这么多次,每次都需要捶腿、活血!”慕容雨目光微冷:“当然,二婶也可以不相信我的话,照你之前的方法服侍太妃,太妃不出事还好,若是出了事,就晚了……”
北郡王妃扬唇冷笑,正欲反驳:“啊,我半边身体麻了……”内室,太妃的惊呼声响起,北郡王妃一愣,快速跑到床边:“太妃,太妃,你怎么样了?”
太妃的面色非常痛苦:“半边身体没知觉了,快请太医……”
慕容雨挑开帘子走进内室:“祖母应该是侧躺的时间太长,身体不过血,捶捶就没事了,彩依,彩碟,帮太妃翻身!”
“真的?”太妃翻过身后,北郡王妃将信将疑的掀开一侧锦被,轻轻为太妃捶着身体,随着时间的增长,太妃脸上的痛苦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非常舒适的感觉,气血畅通,轻叹一声,满意的闭上了眼睛!
“太妃这是……睡着了?”北郡王妃捶的双手发软时,太妃已发出了均匀的呼吸声。
慕容雨微微笑着:“是啊,只要气血畅通,太妃就会安睡的,二婶真是厉害,这么快就让太妃睡着了,当初,我可是要一柱香,太妃的气血才会畅通!”
北郡王妃也笑,笑的有些不自然,自己可是第一次为太妃捶腿,能让她这么快安睡,只是幸运罢了。
慕容雨却知道,北郡王妃不是幸运,因为安延堂里安插了欧阳少弦的眼线,刚才趁着众人不注意,配合着慕容雨说的话,点了太妃的麻穴,她半个身体没有一点儿知觉,无论北郡王妃捶腿的力道是轻是重,太妃都感觉不到,随着她的捶打,麻穴渐渐解开,太妃舒适的昏昏欲睡,老年人的感觉力又迟钝些,自然没察觉到北郡王妃力道不对。
“二婶,现在你总该相信我说的话了吧!”慕容雨满眼认真。
北郡王妃笑笑:“当然相信,刚才二婶一时冲动,你不要放在心上……”若真按慕容雨所说,太妃一晚要起六、七、八次,自己休想再休息了,是太妃真这么难照顾,还是慕容雨在故意整治自己。
“这半个月,就辛苦二婶了,我养好精神,就来接替二婶照顾太妃……”慕容雨的微笑,干净,清澈,却隐隐带了诡计得逞的韵味。
北郡王妃后悔不已,这般照顾太妃半个月,绝对会将她累病的,可刚才,她亲口说让慕容雨半月后再来,总不能出尔反尔,自打嘴巴:“雨儿尽管去休养身体吧,这里交给我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