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户地主家是附近有名的大善人,对新来的长工一家人也很好。
然而却在长工出门干活的时候,当着那个孩子的面侮辱了他的母亲……
长工父亲回来后看着妻子红肿的眼睛,以及儿子手上的年糕糖,不知所措。
“我们需要这个地方……”这句话,母亲之前就对儿子说过了。
现在不过是又对丈夫重复了一遍。
那以后长工干活变得越来越不认真,经常走神。
后来有一天过桥的时候掉下了河底。
所有人都说是长工自己走神,只有那个银瞳的孩子看到了。
那天地主家的老爷又来了。
孩子甩开了母亲的臂弯逃出了长工居住的后院。
他远远的在山坡上等着下工回来的父亲。
然后就看到了父亲身后另外一个长工,顺手就将父亲推下了木桥。
后来母亲不得已改嫁了,就嫁给了那个把长工推下木桥的长工。
而地主家的老爷也没有因此而放过母亲。
随着不断有人瘟疫的死亡,最终所有的矛头依然指向了无辜的银瞳少年。
母亲哭喊着说他不是污浊之人,不会带来厄运。
但是没有人听他们母子的。
他一个人逃了出来。
在老爷再次闯入母亲的木屋。
看着窗外佝偻卑微的害死自己父亲的男人。
他从泥潭里找到那把私藏的小刀。
爬上男人的后背,一刀刺入男人的后颈。
然后再潜入屋子里,一刀捅进了老爷的后股。
母亲看着一身染满鲜血的孩子。
母亲点燃了火把。
“我不走了,我累了,就留在这里……你走吧,一个人走吧。”
他走了,一个人走了。
跳入浑浊的河水中洗掉一身的谦卑。
然后站了起来。
逍遥学士府的大门是常年打开的。
任何人都可以进入学府读书。
只要去老学士家的菜地里帮忙拔草作为回报就可以。
少年是做的最好的一个。
“你叫什么名字?”
“我没有名字。”
“怎么会没有名字……那你的父母呢?”
“我没有父母。”
“唉,苦命的孩子……”
“我的命不苦。”
“好,好,有志气!”
“我想住在这里。就在那片菜地里就行。我能帮忙干活。只要让我读书。”
“可以、可以。”
老学士儿子死的时候,所有的学生都来帮忙抬棺材了。
而那个银瞳的少年远远的看着。
他知道老学士的儿子是怎么死的。
但是他什么话都没有说。
后来老学士就收养了他,从此他就跟了老学士的姓氏,他叫做逍遥荒。
但是入宫为官的时候,他改了名字,叫做太极,逍遥太极。
那个眼神不会忘记,老学士的儿子临死前的眼神。
充满困惑与不解,甚至没有一丝仇恨,而是无助的望着他。
为什么呢,我们一家人不曾亏待了你,父亲不仅给了你住的地方还教导你读书。
那是为什么呢……
长存一直问他,与北央的筑南王之间的仇隙真的没有办法化解了。
其实哪里来的仇隙,不过只是一面之缘而已。
那时候筑南王还不是筑南王,而是央帝的一个儿子,代表着朝廷前来东桑国示好。
而那个时候逍遥太极不过是下殿里一个文史。
谡壬冉走过他的面前,目不斜视的抬着头,姿态从容而优雅。
太极微微的弓背弯腰,行礼。
而那个人,却没有回礼。
或许是没有看到,或许是不屑,或许是……
理由不重要了。可是当他的兄长称帝为王的时候,身在东桑的太极快乐的等待着他的死讯。
却没有。
一个个皇子的讣告都发了出来,唯独没有这一个。
他居然幸运到在北央如此苛刻的皇室训诫中,活了下来。
太极将长存叫到了面前。
长存眼底里满是困惑。
“你去,杀了那个凶兽。”
“什么凶兽。”
“只要你杀了凶兽,凯旋归来。我就答应你娶那个北央女子。”
“真的?父亲你不骗我?!”
“我像是会骗你的么。”
长存太高兴了,高兴的忘记了告诉父亲,那个女子是谁。
她就是北央苍筑关城守司幻莲的侄女,叫做曳翡华。
她的父亲是北央的昶广将军,母亲是筑南王的长女。
他们曾经都与央帝抗争过,但最后证明他们的选择是正确的。
司幻莲赢了。因此他们都是功臣。
整个陇南都是他们的了。
为什么要娶那个女子?为了爱么。
他并不懂得真正爱一个人是什么。
可是看到那个少女绝望悲凉的眼神时,他的心里滴答了一声。
那是血液落下的声音。
他知道自己做了什么,他也知道自己是受了迫害才做下的事。
但是他依然想要弥补,而不是推脱。
因为迫害他的两个人,一个是他的姐姐,一个是他的兄长。
都是他最亲近的人,他不配向他们复仇。
既然不能复仇,那么就赎罪吧。
罪过它总是存在的。
不在这个人身上,就在那个人身上。
长存出门去寻找那个凶兽的时候,并不清楚,其实有个人也在寻找他。
一路上遇到了很多人,他们描述中的凶兽各种各样,千奇百怪。
恐怖异常。
但是长存不是那些人,他不信天底下会有真正的凶兽。
那一定是某个人假扮的。
他追随着血迹,跑了七天七夜,七天七夜不眠不休,他感觉自己就要猝倒了。
如果倒下,自己可能就会死掉。
但是他一点不慌。他有把握,可是抓住那个凶兽。
他在村间小路上洒下了火石粉,然后点燃焚烧,星星点点,犹如火焰中的星光。
十分的漂亮。
那只凶兽从黑夜中佝偻背脊,慢慢的走了出来。
然后站直了。
果然是一个人。
看清楚那个人的面貌时,长存呆愣住了。
他拼命的想要找出一个答案来。
这个时候背后突然飞起一阵剑气。
在他抵挡之前,有一把剑刺穿了他的胸口。
他看住从背后刺穿过来的剑梢,木讷的转过身去。
又是一张熟悉的脸啊!
啊哈——
“长存哥哥。”
“无牙。怎么是你?……国轮那孩子,怎么了?”
“他被人害了。害的神志不清。他什么都不记得,也分辨不清了。可是他的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就是要复仇。”
“复仇,找谁复仇?”
“你们逍遥家的人。”
“我们逍遥家的人?那长灯呢?”
“她已经死了,死在我的手上。我是在找华儿的路上发现了国轮,他疯了。”
“华儿……啊,华儿……她在……”
逍遥太极坐在自己的太师椅上,闭目养神。
忽然,风起了。
他愤怒的起身一把关上了窗子。
“长灯已经很久没有回来了……”
簌簌——
“长灯?长灯,是你么!”
有个人影,女子的人影,进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