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这夜也并非是所有人都似被褥上的小姑娘一般安然入睡。

除某个小姑娘外，这夜对许多人来说注定是一个不眠之夜。

比如说一直伫立在紧闭的殿门之前，沉默无言地守着殿中之人的黑衣侍卫。

比如朝阳阁中被连夜唤起，商议处理那个在晚间挣扎而逝的女子后事的几位妈妈。

再比如，一直端坐在龙椅之上凝望着案几之上，成堆的奏章，蹙着眉宇不知道在思索着什么的南楚帝王。

那奏章之上还有一封被摊开的折子，上头所书的字迹既有女子簪花小楷的影子，同时却也透着凌厉沉稳。

当然这金碧辉煌的殿宇之中，还有站在明帝身旁端着参茶，看着明帝那庄肃神色，眉宇之中尽显忧愁的陈德。

陈德看着那坐在龙椅之上的帝王，几次张唇欲言又止，他微微拢起的眉宇之中透着犹疑。

然而最后，在陈德犹疑着是否要开口出言时，倒是上首的明帝先一步开了口。

“怎么？有事便说，不要吞吞吐吐的，万别跟朝堂上的那些个只知结巴的大臣一般。”

明帝的言语带着些许的调侃与埋怨，这叫陈德的面上不由地勾起笑容，朝着明帝背脊微弓，“老奴哪敢？”

他跟在明帝身边侍奉多年，哪里不知道他们陛下最是厌恶朝堂上那些废话连篇，如何也无法讲到实处的朝臣。

当然，还有那些见得天颜，便吓得直哆嗦，连话都没办法说清楚的。

遇上这些人，堂堂南楚帝王只能强忍心头愤懑，还不能表露出丝毫的不悦，这不能不说不憋屈。

明帝半晌也没有听得陈德的下文，便不由地掀起眼皮，朝边上瞥去一眼。

当他瞥到陈德那笑得眼角折子尽显的模样，容色不由得便是一黑，多年主仆，不用他说什么，明帝便知晓此时他在想什么。

经年相伴，有些默契早已实在不言中。

而对于帝王沉如锅底的面色，陈德也未表现出丝毫的畏惧，甚至连面上的笑容也未曾有哪怕是丝毫的收敛。

可是，明帝接下来的一句话，却是叫陈德面上的笑容成功地僵在了脸上。

“陈德啊——”

明帝的言语带叹。

陈德听着明帝的言语微微警惕，只那面上笑容不变，“是，陛下。”

明帝用眼角瞥了眼身边恭敬非常地捧着托盘的陈德，言语闲适仿佛实在与人谈天。

“朕记得朕的小阿貊啊，可是个极喜容貌的小姑娘”说着明帝又看了看满脸褶子的陈德，“她小时候便跟个鬼灵精似的，喜欢六皇弟抱着，而对大皇兄那叫一个嫌弃……”

明帝意味深长地看着身旁的陈德，直至他面上的笑容逐渐地僵在脸上之后，这才满意非常地收回目光。

他的小阿貊啊，可最是喜欢俊俏貌美的人，当初满脸都是褶子的大皇兄在他的小阿貊面前可是丝毫也占不得好。

陈德没想到自家主子竟会用小殿下来将他一局，但是不得不说，这还极为有用。

因为便在明帝收回目光之后，陈德便不由地抽出一只手，朝自己的脸上摸去。

当陈德摸到脸上沟壑纵横的褶子时，面上的笑容顿时消散，且还多了些无措。

他的脸上似乎是多了好些褶子！

这可如何是好？小殿下莫不会也嫌弃上他罢……应该，不会？

看来从今日开始他要少笑一些，再寻些膏子来好好保养保养他的脸了。

陈德一边想着对策，一边不由自主地朝一旁容色舒展的明帝看去目光。

说实话陛下看上去，其实……也和他差差不多么……

“陈德！你这狗奴才好大的胆子，你看朕的是什么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