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堂南楚帝王，在看到怀中之人无措大哭之事，第一次有了后悔迟疑。

多年前应允他的小阿貊随南阳子远去，他是否是做错了？

如若当初他将小阿貊留下，此时他的小阿貊会否仍旧是个不识忧虑愁绪的小姑娘？

明帝垂下的眼眸之中充斥着的，是无尽的怜爱轻愁，面对怀中哭泣的小姑娘，他想要出言安抚却一时之间不知如何开口。

于是他只能一边轻轻地拍扶着小姑娘的脊背，一边柔声说着：“没事的，万事有阿翁，没事的……”

好在，楚曦终究还是在明帝温柔的安抚声中慢慢地稳定住了情绪，然而，即便是止住了哭音，她却还是在不住地无声抽泣。

楚曦靠在明帝的怀中，“阿翁，我想回去……”

小姑娘的话语之中仍旧带着哭音，声音清浅却是叫人不忍拒绝。

明帝不断拍扶着楚曦背脊的动作骤然间顿在空中，但仅仅一瞬光阴，那宽厚的大掌又如常地落下。

“你，可想得清楚了？”

老人的声音不知为何听着有些喑哑，似乎是在隐忍着什么一般。

南阳子曾笑着夸赞他的小徒弟，说，这世间之人有千千万，可是他那受尽千娇万宠长大的小徒弟却是个顶顶聪慧敏感的。

楚曦不可能听不出她阿翁那言语之中隐忍的情感，但是，即便是听得出心中明晰地宛若明镜一般，有如何呢？

她只能装聋作哑地佯装不知。

“是，阿翁我不想让大师兄有事。”

除了这多年陪伴之情，还有那早有计划却尚未实施的男女情感，楚曦对李宸还有另外一种情感。

那是被楚曦一直压在心底深处，随着小姑娘与大师兄的相处而与日俱增的愧疚。

明帝仿佛听见心底的沉重叹息，他望着怀中的小姑娘，带着疼惜，宠爱，怀念等等多种情感相互交织的复杂。

“好。”

对明帝来说，他曾经对着他的小阿貊说过无数个好字，却是没有一个如今日般的，叫他倍感沉重，一字千斤。

身为小阿貊的阿翁，他不想叫她再离开自己的身旁，离开他的庇护去经历那些霜雨阴暗。

若摒去他的身份地位，他实则也是一名一脚已踏入棺材之中，盼望疼宠的孙女能够承欢在膝下的老人。

可是……

明帝凝望着怀中仍旧在不住轻颤着身子的小姑娘，心底又是无声一叹。

这样的小阿貊，该叫她的阿翁如何拒绝？怎能拒绝？

得了明帝的应允，楚曦贪恋着阿翁怀中的安然之感，久久不愿起身。

“阿翁，阿貊与那孩子当真是有些缘分，介时阿貊想要将那孩子带入宫中，交由安妈妈她们抚养。”

“好。”

“还有，若，若阿貊此次离去没有个一年半载的，大概是回不来，那孩子在宫里头，还是要阿翁帮忙照看一二。”

明帝落在楚曦脊背之上的大掌骤然间一顿，而后恢复寻常。

“……好。”

“还有，碧月没了，那李代桃僵之法还需换一个人来，碧荷性子跳脱不适合，碧桐的性子太过温婉，而碧梧的身形又与阿貊不甚相符。”

听着还中小姑娘娓娓道来的言语，明帝并未出言询问什么，仍旧是静静地听着。

如此一个慢慢地说，一个静静地听，竟是呈现出岁月静好的感觉来。

楚曦没有与她阿翁说碧月之事，朝阳阁中的那四名妈妈虽然服侍于她，但是到底还是葱她阿翁身边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