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罢,他便自顾自地起了身,一双眼眸凝望着小姑娘精致的面容,“我还有事需要处理,便不多留了。”
楚曦双唇微动。
将要脱之于口的言语,却在她触及男人不待她反应,便匆匆离去的身影时,嘴边滚了个来回之后,又给咽了回去。
感受到碧荷与厉妈妈朝她投来的,盛满担忧之色的目光,楚曦眼睫微垂,如方才一般凝望着茶盏中的茉莉,出着神。
茉莉花瓣在浅绿色的茶汤之中起起伏伏,缕缕白色的热气飘到空中,而后荡开,消散无踪。
望着那澄清的茶汤,恍惚之间,楚曦好似又瞧见了那个身着大红宫装的小姑娘。
那个藏在角落里,不顾仪态蹲在地上,小手紧紧拽着自家大兄衣摆,靠在大兄脚边嚎啕大哭的小姑娘。
她自小便是极为聪慧的,无论是学什么还是要记什么与同龄人相较都要快上许多许多,阿翁发现这一点时很是高兴。
逢人就与他夸耀自家小阿貊的聪慧,尤其是对着她的太傅,陈爷爷与她讲,那是要三句不离夸耀之语的。
她也很欢欣,不是因为她有这般天赋能力,也不是因为他人的夸耀而感到欢欣。
而是因为她的这般能力能叫阿翁欢欣雀跃,而感到分外欣喜。
那时的小姑娘很是喜欢她这般能叫阿翁自豪欢喜的能力,但是她却并未想到,在不久之后,她会开始厌恶。
厌恶她能将事由记得分外明晰的能力。
也是直到那个时候,她才正真明白为何刚开始发现她有这般能力时,她阿翁的面容之上并非是全然欢喜。
那个时候,小姑娘尚还懵懂,并不明白她阿翁面容之上的到底是何种神情。
当时只道是复杂。
直到那事发生之后,小姑娘这才朦朦胧胧地晓得,原来,那般的神色是叫做喜忧参半……
坊间有句话,说是慧极必伤。
这句话也并非是没有道理。
楚曦缓缓抬头,不动声色地将碧荷与厉妈妈面上的担忧之色尽收眼底。
她轻笑,笑容如往昔一般灿然,仿佛对方才发生的事由一点也不在乎,也仿佛方才从未有人来过。
“碧荷你去帮着郭妈妈准备准备出宫需要用到的物什,顺便去催一催,这怎的还没好哇,我等的小花都要变成干花了!”
瞧着小姑娘那幽怨灵动的小模样,碧荷不甚放心地又看了一眼。
她怕小殿下此时的轻松不过是她的伪装,怕他们的小殿下会将所有的不快与委屈都装在心里头。
碧荷直直地盯了楚曦良久,楚曦不恼也不挣扎,反而是乖乖巧巧地坐在那里,任由碧荷打量。
见小姑娘面上的不甚在意并不像是伪装出来的神情之后,碧荷这才一步三回头地领命而去。
“厉妈妈你去瞧瞧碧梧怎的还不回来,可是阿翁他为老不尊扣下了我的圣旨?”
碧荷离去之后,小姑娘歪了歪脑袋,眨巴眨巴双眼,又对着一旁的厉妈妈说道。
厉妈妈并未如碧荷一般端详许久之后才肯离去,她反而是领完命令之后,便分外利落地便大步出了殿宇。
到底是经历过世事的,即便是没有历尽千帆怎么着也该是历尽了百帆。
厉妈妈不似碧荷,她明白小殿下此时需要的并不是他人陪伴安慰。
她更需要的是独自一人的时间,能叫她好好想想,并且舔舐伤口的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