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乞丐坐在马车中，一下没一下地仰头喝着宝贝徒弟给他寻来的美酒。

美酒是美，但是不知为何，这酒一入他的口中便失去了甘美滋味，若是再往日，发现自己再尝不出糟糠之美，嗜酒若他，定然会抓狂。

可如今，他却没有心思顾忌自己是否能够尝出酒水甘美……

偷摸着往一旁瞥了眼，几瞬之后又不住地朝那处瞥去目光，如法炮制多次，合眸假寐的楚曦终是忍将不住地开了口。

“师傅，是徒儿的面上有什么脏污么？”

被抓个正着的老乞丐被小姑娘骤然响起的嗓音给吓得一个激灵，立时宛如被蜂蛰了一般地移目光，眼神忽闪，“啊，你说什么？老乞丐我不知道啊不知道……”

呵，不知道？

那方才，纵使是她闭上双眼也无法忽视的灼灼目光莫不成还能是假的？

楚曦轻笑一声。

清浅的笑声险些就叫老乞丐从椅凳上摔下去，“你你你，这两天是不是没休息好？”所以出现了幻觉。

楚曦又是一声轻笑，闭合着的杏眸缓缓睁开，直直地便往老乞丐的方向望去，唯有丝毫的偏差，“师傅，你说什么呢？”

小姑娘面上杏眸弯弯，笑容粲然，可是看在老乞丐眼里却是叫他心中一跳。

“没，没，没什么……”

这已经是第三日了，离开万佛雷音寺已经过了整整三日，刚离开那会儿，女娃娃便像是个失去了所有情感的瓷娃娃，冰冷到极致，整日静默着，连话都不待说一句。

饭食什么的更是水米不进，这可是叫那些黑衣侍卫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一般，片刻都不敢离开她半步，生怕一不小心身边没人，她便回出事。

那个时候，老乞丐愁得头发都揪断了好几根，寸步不离地与那群黑衣冰块人一起跟在楚曦身边，紧绷着心神一刻都不敢放松。

但好在楚曦第二日便恢复了往日的神态，会说会笑，仿佛前一日从未发生过任何事由一般。

可这也正常地太过了……前一刻还伤心欲绝，可短短一日时光，便能够恢复如常，这如何想都如何觉得不对劲。

不是有句话说得好么，不怕猛烈发泄，就怕沉默爆发么？

看着小姑娘面上宛若旭阳般的清浅笑意，老乞丐与暗一等人的心神不但未有放松，反而是较之前更加紧绷了几分。

可是他们担心的事由不仅一个都没有发生，楚曦反而当真是忘却了所有过往一般恢复了正常之态。

可是，当真如此简单便能够忘却么？

那是不可能的。

那些个黑衣冰块脸们为女娃娃那似是日渐正常的模样而感欢欣，可是老乞丐却是不这么认为。

这两日来，女娃娃笑容晏晏时，他都能够明晰非常地看见自己心中悬起的那块大石不仅没有落下，反而是更加上升了几寸。

想到这里，老乞丐便不由在心中冷哼一声，为外头那些个自以为是便放松下心房，被女娃娃不费吹飞之力，便成功骗过去的黑衣冰块脸。

就这种水平，也不晓得南楚皇室的那些人是怎么看中他们的。

对此，老乞丐深表嫌弃。

那些个傻兮兮的冰块脸看不出来，他却是看得明晰。

那被女娃娃藏于笑靥之下，难以遮掩的哀伤与空洞。

女娃娃看似是从悲伤中走出，恢复了常态，但是实际上，却是在那悲伤构成的深渊之中越陷越深了……

似无止境的叹息之声回绕在老乞丐的心间，久久不歇，简直是叫他寝食难安，连带着酒水也不再甘美。

到底，这回的打击对女娃娃来说还是太大了……可是这又能如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