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嬷嬷似是还想再说些什么,但终还是无言,有些事由既心知肚明,又何必再问。
不过是多此一举的伤人伤己罢了。
“今日是宫婢出宫探亲的日子,郭嬷嬷几人都出宫去了,看着这日头,想来再过会子便会回来。”
安嬷嬷边说着,边将盛着汤药的瓷碗递过去,她维持着递碗的动作,目光一瞬不瞬地盯着楚曦,那其中意味很是明显。
楚曦看了看外头,碧荷尚未归来。
她默了默,也没拖延耍滑,干脆利落地便接了瓷碗,望了眼碗中漆黑的汤药,仰头一口气喝尽后,又将瓷碗还给了一脸惊奇的安嬷嬷。
幼时体弱,汤药不断。
孩童总是害怕大夫问诊行针,厌恶乌漆麻黑毒药一般的汤药的,便是再如何早慧的孩童也不会有例外。
便如同她一般。
那时她不喜汤药,阿翁便会想尽法子让她乖乖喝药,威逼利诱,真真是无所不用其极的……
阿翁。
想到方才政和殿中所见。
昔日精神奕奕的阿翁如今只能昏睡在床上,不知何时能醒,全凭天意。
楚曦杏眸微沉,心中隐隐坠痛。
案桌之上,白玉狼毫搁置于笔架,正中镇纸压着的信纸上仅仅不过聊聊两行娟秀小字,这是她今日便要寄出去的书信。
或许也是阿翁与她唯一的一点希望。
“小殿下?”
安嬷嬷拿着瓷碗轻唤。
“嗯?”楚曦猝然回神看向安嬷嬷,杏眸中充斥着的哀绝如潮水般顷刻褪去,不见丝毫端倪。
安嬷嬷心有忧虑,面上却是不显。
“无甚,只是想到过会子郭嬷嬷她们回来之后,见到小殿下归来定是会欢喜非常。”
楚曦闻言,面上扬起一抹期待的笑意。
不说安嬷嬷她们想她,一人独自在外的日子里,虽说有师兄等人相伴,但每每夜深人静之时,她亦也极是想念她们。
想念碧荷,想念几位嬷嬷……
想念朝阳阁中的人,也想念与她们一起在朝阳阁中欢喜无忧的日子。
楚曦拿起笔,垂眸望着案桌上仍旧空了大半的信纸,久久无法下笔,与其是说不知如何下笔,还不如说是不敢下笔。
呵——
望着空着的信纸,心中不住嘲讽一笑。
心中似是有道声音在对她说:‘瞧,论你如何聪慧,如何权势在握又如何?再如何拼命努力,你终究还是畏惧了。’
杏眸重重一闭,楚曦勉力凝神,希冀摒去心中这道恼人的话语。
“安嬷嬷,我离去的这段日子,释空可还好?”楚曦转而询问,借此来转移注意。
安嬷嬷立时会意,“小殿下离去后不久武乡侯夫人便请了段氏族老开了宗祠,给那孩子取了名,正式记于段氏族谱之中。”
“哦?”楚曦不由挑眉。
看来段夫人当真是极看重释空那孩子的,不论是因了什么,其中是因了她还是其他什么,这结果对释空来说都是件好事。
一进族谱,无论将来发生了什么,除非释空做了罪大恶极之事,便是今后有一日东窗事发,释空都将会是段氏公子。
武乡侯唯一的遗腹之子。
不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