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际擦黑时,阿翁再次陷入昏睡,此番便是她再焦急也终是无法。
楚曦坐在床畔无言地望着床上昏睡着的明帝,神情专注,却无人知晓她此时心绪为何亦也无人敢轻易上前打扰。
半晌,她终是收了目光,眼睫微垂,似是在望着宫裙广袖袖口上相互缠绕的莲纹。
“陈爷爷。”
她的嗓音平静非常,陈德却心下一紧不敢有丝毫怠慢,“老奴在。”
“你替我照看好阿翁,我去与皇祖母请安。”她既是已然踏出朝阳阁,走到世人眼前,如此,有些世俗礼仪便不得不去遵从。
凤藻宫一行在所难免。
陈德闻言忧心,迟疑道:“太孙殿下不日便能回来,小殿下要不再等等?待太孙殿下回宫之后再一同前往去与皇后娘娘问安?”
若是小殿下一人独自前往,那岂非是与羊入虎口无异?
谁晓得会出什么事由。
楚曦自是明白陈德心中之忧,但此行她到底是非去不可。
她轻笑一声,那笑音宛若银铃里发出的清脆之音,叫人不住沉醉,然而,若是细看却可发现那双杏眸之中无有一丝笑意。
“陈爷爷,阿翁的病况对外虽隐瞒得极好,但纵是瞒的再好,那些老狐狸怕也是已然窥得些许端倪。”
“而我们这帝都里头,最最不缺的,便是那些个隐于人后的老狐狸了。”
陈德蹙了眉,张了张口,却是不知该说什么的无言。
“如今阿翁有异,那些老狐狸查不出什么来,便必回将目光放到阿爹的身上。”
袖口上的莲纹缠绕,精美非常,这是只有出自江南数十年经验的绣娘方可绣出的样式,楚曦勾唇,勾起一抹讥讽的弧度。
“而身为阿爹的儿女,不论是长兄,阿兄,我……还是其他人,自然是都无法幸免。”
若是她不去,一个不孝的帽子没准明日便会扣在她的头上。
不仅如此,那些老成精的老狐狸说不准也会在她的身上探出些许端倪,此时,恰是风雨飘摇之际,若是有一丝松懈,显于人外怕都会致使大厦倾颓。
一招下错,便是满盘皆输。
陈德在明帝身边侍奉多年,此间道理如何会不明白,不过是心中太过担忧而已。
楚曦话至于此,他自然是再没法多言些什么,只想着她去凤藻宫时,多派些人暗中去盯着罢了。
如是想着,陈德心中无声一叹,躬了躬身子,“老奴明白了。”
楚曦深深地凝望了眼昏睡的明帝,到底是硬起心肠,默然地起身回了朝阳阁。
她心下虽然极是想要相伴于阿翁身侧,但此时还不行,外头还有许多双眼睛在盯着她,且现下还有许多事由等着她去处理,于公于私,在这个关口,众目睽睽之下,她都不能够再政和殿久留。
楚曦抬首,看了看天空明媚的太阳。
只盼着夜晚能够早些来到,如此她或也能够如先时一般地暗中潜入政和殿中,陪伴着阿翁大醒。
穿过道道朱色宫墙,楚曦一踏入朝阳阁,安嬷嬷便立时迎了上来。
“小殿下可是回来了,小厨房里头还煨着鸡汤,老奴这就去端一碗来,先给小殿下填填肚子?”
这去了半日,也不晓得在政和殿里头有没有用些东西进去,眼瞧着楚曦惨白的容色安嬷嬷心里便是刺刺地心疼。
真真是恨不得以身代之才好。
碧荷小心翼翼地瞅了眼安嬷嬷,心下战战,不敢直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