鸦头神手起爪落,电光火石间将他烧成黑烟,那黑烟顺着窗户门缝,飘上医院穹苍顶上,几经变换,与漫漫长夜融为了一体。
而此时,敖缺恰巧自医院花园小径经过,几缕黑烟拂过他身旁,在肩头上轻轻一触,那黑烟便像拂过水面的雾气一样化开了。
他的眼珠黯然无光,木木地镶在眼白上,这些鬼怪陆离的烟雾没能进得了他的眼,仿若与世隔绝般。
敖缺愣愣地走着,不时有一两个浑身白大褂的医生并肩从他身旁经过,可他连一点脚步声都听不到,他对一切问候和眼光统一用点头招呼。
哑巴见人打招呼都会咿呀两句回应,他比哑巴更哑……
石子路走到了尽头,来到了病院门口的一张油光泛旧的长木椅旁,他缓慢而吃力地坐了下去。
夜晚的风就像带着刺一样,刮得他的脸又痒又疼,敖缺不由得把肘关节抵在膝盖上,用双手蒙上疲乏的脸,呆滞的目光透过指缝,凝在身前的石子路上,怎么也聚焦不到一个点上,空空的,像是失了魂一样。
他的心绪乱成了麻,怎么搅也搅不顺,就在那儿坐着发呆,一坐就是一晚。
直到天蒙蒙亮,敖缺面前几米远的地方,一棵孤零零的槐树树梢闪电般动了一下,而树梢上,正立着一只收翅昂首的乌鸦。
乌鸦圆睁着米豆大的眼睛,在黑夜中闪着锐利的寒光,稍作停留,便扑打翅膀如疾风掠影般向低空飞去。
待那乌鸦消失不久后,哪吒背着手,从敖缺身后的黑暗中现身,径直向他走去。
哪吒的步子迈得轻盈而悠闲,像是从水上飘过来那般。
“乔嫣不在这个世界上了……”哪吒在敖缺跟前驻足,目光不在他的身上,而是落在了城市边缘渐青的天幕之上,“你下一步有何打算?”
敖缺神色木讷地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你要一直待在人间?”哪吒把目光从遥远的地方摸索回来,落到敖缺略显颓态的脸上,“不打算回东海?”
“你知道在人间遇上一个喜欢的人,究竟有多不容易吗?”敖缺的嘴角抽了抽,像是笑,又像是在苦楚地颤抖,“乔嫣没了,很多东西对我而言,都没什么意义了……”
“可东海还需要你!”哪吒顿了顿,眸中闪过一丝希冀,“你仍是东海的十六皇子,泪珊海的龙主……”
“算了吧……”敖缺自嘲地苦笑一声,漆黑的眸子无力地向下垂着,眼皮半遮,“我累了,哪儿都不想去了……”
哪吒眯了眯眼,有些疑虑,“你真的……”
“等她的墓碑立起来后,我就每天就坐在墓碑前,直到有一天能忘记她为止。”
哪吒闻言,脸上有些落寞,瞟了一眼敖缺失神的眼神,叹了口气,“你好自为之吧……”
他从那双眼睛就能看得出来,敖缺的心已经死了,任何东西都无法让他重新活过来……
或许一个人心真正死的时候,就是这样悄无声息的吧……
敖缺感觉自己整个身子都麻木了,脑子一片空白,就连哪吒什么时候走的他都不知道……
他在那儿又继续坐了好几个钟头,青色的天渐渐亮了起来,黎明的曙光揭去夜幕的轻纱,城市的轮廓影影绰绰地暴露在晨曦之中。
晨曦映在他的脸上,那橙红色的霞光愈发浓烈,终于渐变成了炽热的耀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