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年征战在他脸上刻下了大大小小的伤疤,特别是右眼眼角处,有一道骇人的见骨疤痕。
此人名为“高远”,是原先跟随少年石瞻的乞活军原部将,在乞活军时期,两人便结下了深厚的友谊。
河内之战时,高远带领乞活军的“狼牙游击军”,受命迂回羯胡后部发动奇袭,不料未等发起最后总攻,乞活军主力部队便宣告全军覆没。
而高远则和他的游击军,为此逃过一场灭绝之灾。
后来高远得知石瞻被掳,并在石赵国之下为官,高远便举兵前往投诚,被石瞻收留,成为石瞻的得力助将。
高远低头将掌中的油灯吹熄,头往后一偏,深邃的眼光在身后的暮色中扫了几圈。
确认无人跟踪后,他才急匆匆将房门关闭,快步走到石瞻跟前。
“将军。”高远抱拳。
石瞻转过头,问:“你见过那个孩子了吧。”
高远点头,“见过了。”
“那孩子名叫‘石闵’,天资聪颖,我把所有希望,都寄托在他身上了。”石瞻叹了口气,转身望向窗外。
窗外一派繁华景象,在石瞻看来,却是由假象编织而成的。
“如果我们的计划失败,你要不惜一切代价保住他,并且告诉他,他的肩上还背负着百万汉人的生死。”稍顿,石瞻转身,“汉人的兴衰命运,全压在此子肩上了。”
“可他还那么小……”高远皱了皱眉头,第一次对石瞻产生了怀疑,“能行吗?”
“他是我的孩子,不成功……”石瞻眼神微眯,迸射出一道坚毅的锋芒,“便成仁!”
翌日,石勒邀百官前往琨华殿商议要事,石瞻作为石勒干孙及征北大将军,随同在朝百官一同前往。
琨华殿后花园外,王公贵族的羯胡小孩儿聚在一起,兴致勃勃地踢球。
石闵时年五岁,站在几簇开得正盛的雏菊旁,探着头怯怯地窥望。
一个石姓的羯胡小孩儿瞥见了他,飞起一脚,把面前的球踢向小石闵。
但力度不够,球还没砸到小石闵的脸上,便没了后劲儿,落到地上滚在石闵面前。
小石闵弯腰正准备捡球,岂料那羯胡小孩儿冲他挥手大喊:“住手,不准你捡!”
小石闵不解地皱着眉,愣了一下,但还是弯下腰把球捡了起来。
“都说了不让你捡,你没长耳朵是吗?”那羯胡小孩儿气坏了,急匆匆跑来,抢过石闵的球,将一把其推倒在地,“你这可恶的汉人羊,给我揍他!”
后来的羯胡孩子把他围成了圈,对着头和腰腹拳打脚踢,小石闵趴在地上,双手无助地抱着头,咬着牙没掉一滴眼泪。
殴打的过程当中,不时有士兵和太监路过,但丝毫不敢发声,生怕给自己惹了麻烦。
从他出生时起,便受到了各种不公平的待遇。
因为他的血统不纯正,是汉人。
汉人在高贵的羯胡人面前,一文不值,命贱如猪狗。
即便他的父亲是在朝大将军……
这种事,他经历得多了。
等到这群小孩儿打得累了,才骂骂咧咧地离开。
小石闵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尘,装作什么事也没发生一样坐在地上,眼神空洞地盯着前方,没人猜得到,他到底在打什么心思。